三人結伴而行,天色越來越暗,微弱的夜光照在林間一片漆黑。泥濘的山路到處是沆沆哇哇,得用小木棍探路,互相拉著手走過去。遇到溝壑哥兒就一手拉著小娘,一手拉著月娥相互攙扶著跨過去。他們走得步履蹣跚,走不動了就坐在地上背靠背歇一陣子。陳家姐弟的身體比月娥好,月娥雖有不屈不撓的心識,卻無奈於這孱弱的身體,她走得很吃力,陳小娘和哥兒各拉著她的手,攙著她走。

患難識人,泥濘識馬,路途上的艱難使他們在相互照顧中產生著友誼,不再有萍水相逢的陌生感,逐漸相處得如家人般融洽。月娥與姐弟倆在一起,有種起於微時的患難與共,人間的溫暖重回心間。

她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我們就順著那溪水往前走”。姐弟倆跟著她沿溪流往前走,東方漸漸發白了,遠處有農家的雞在打鳴。

陳宇軒的神情終於從萎靡中振奮起來,他歡快地跑向田間詢問一個早起的年輕農人:“郎君,陳家莊咋走?”

農人給他指了路,他又飛快地跑回月娥身邊,“姐姐,如何稱尊姓大名呢?”

“我叫劉月娥”,姐弟倆忙給她見禮,她也依樣回禮。

走過一彎又一彎的田間路,又過了一座小橋,就有一條土路直達陳家莊。

來到陳家莊街鎮上,月娥默默打量這個古街。街道上鋪有青石板,一路往南延去。街道兩邊是土木結構的平房,開有酒館,茶樓,藥店,雜貨店等鋪子,其間座落著大小不等的民居院子。迎面走來挑擔的貨郎,正在大聲吆喝著:“賣剪刀…賣胭脂粉…”。街上漸漸熱鬧起來,旭陽暖洋洋地普照大地,在無數房簷上灑下萬道霞光。

陳家院子就座落在街道左邊,挨著院子有一間兩開的鋪面,閉著木門。鋪面門匾上方書寫四個大字:“陳氏義學”,木門兩邊貼著一幅對聯:

襟懷廣達雲中鶴,

品德清高崖上松 。

哥兒已進了院子,在大聲疾呼:“祖母!祖母!”

月娥跟著進了陳家院子,迎面一道影壁,轉進去是青石鋪成的庭院。院中種有一棵參天的李子樹,正吐出嫩綠的新芽,是早春時節。一個老嫗從裡面急忙出來,她穿著暗紅色的襦裙,花白的頭髮上戴著銀簪。

她拉住陳宇軒的手問道:“哥兒,咋糊成了泥猴,咋地這麼快就回了?爹孃呢?”

哥兒依偎著老媼,紅了眼眶:“祖母,爹孃沒回呢。”

“咋回事?”

陳小娘流著淚上前拉著祖母,“前兒去的半道上爹叫停了騾車,跑去前方問路,娘叫栓子叔帶我們躲進路邊的林子裡。栓子叔帶我們走了一夜的路,到了天明,叫我們躲在樹叢裡等他,等到天快黑了,他也沒回。後來遇到也躲那裡的劉娘子,她帶我們回來的。祖母,這是劉娘子。”陳小娘拉著月娥介紹道。

月娥上前屈膝行禮,陳家祖母上下打量她一番,看著她的狼狽樣,慈祥地說:“好孩子,多虧你帶他倆回來,你們幾個都糊成了泥猴,路上辛苦著,快去洗漱一番,就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