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下來,說道:“太子生病了,你不知道?”

榮嬪頓住,隨後面向門下宮人:“殿下染恙,你們居然不來報我!”

宮人們跪下來,榮嬪說完又跟皇帝道:“我這就去看看。”

“不必了。”皇上接了茶在手。

榮嬪頓了下,又兀自讓人去拿鬥蓬:“我還是去吧,這孩子離不開我,我聽了心裡也放不下。”

“你有那麼心疼他麼?”皇帝瞅著她,轉而道:“倒也是。沒有他,你也到不了今日。”

榮嬪神色微變:“姐夫這話是何意?”

皇帝道:“朕後宮空虛,禮部勸朕納妃的摺子一道接一道地上,朕也有些招架不住。再者朕膝下才得太子一個皇嗣,怎麼說也不合規矩。

“然而朕若是納了妃進來,又怕她們對太子不好,你跟著朕這麼多年,就沒替朕想想萬全之計?”

榮嬪萬萬沒想到皇上前來吐出口的竟是這樣一番話。她神色緩了緩,但緊接著又凝滯起來:“這是姐夫的事,臣妾不敢妄言。”

“你怎麼不敢?你看朕這麼相信你,你說什麼朕就信什麼,太子也交給你照顧,除了你姐姐,朕最信任的女人就是你了。”

皇帝斜睨著她:“當年你姐姐那麼出色,都禁不住心悅於朕,難道你對朕,就當真一點想法都沒有?”

榮嬪只覺心潮難抑,她垂下頭:“臣妾不敢。臣妾蒲柳之姿,怎麼堪比姐姐!”

“你是說你姐姐的眼光還不如你?”

“臣妾萬死不敢!”

皇帝盯著她看了會兒,杯子放下來:“既然你沒有這個意思,那就算了。朕不勉強。”

“皇上!”榮嬪忽抬頭,搭上扶手的手指緊蜷在一起。

“怎麼著?”

“只要為了太子好,臣妾做什麼都願意。”

皇帝凝眸半晌,移目看著前方:“她是怎麼死的,你再跟朕說一遍。”

“說。”

短短一個字,透著不容抗拒。

榮嬪看著皇帝波瀾不驚的神色,整了整心神,說道:“姐姐自姐夫走後便鬱鬱寡歡,尋了一段時間後戰亂頻起,也就死心了。

“懷孕的時候她很辛苦,經常走神,尤其是經歷生產之痛後,常常暗自垂淚,還透露出厭惡孩子的想法,我怕她想不開衝孩子下手,就跟大嫂說把孩子抱出來我們倆輪流照顧。

“沒想到那天夜裡她藉口要奶孩子,抱回了房,夜深時就點火了。”

“這都是你親眼所見?”

“自然是臣妾親眼所見。那會兒姐夫也常在暗中看著姐姐,難道不知我時常徹夜地陪伴著她嗎?”

“認識它嗎?”皇帝拿出只金圈兒擺在桌上。

榮嬪看到這金圈兒,情不自禁繃直了背脊,並抬頭看向皇帝。

“上面有太子的小名,如果你姐姐不愛孩子,為什麼要給她戴這個保平安?”

榮嬪道:“這是哪裡來的?”

“你姐姐給的。”

榮嬪騰地站起來,臉色倏然雪白。她手指緊絞在一起,半晌也沒能整出個順暢的表情。

“……姐姐怎麼給的?”

“你猜猜看。”

榮嬪急速地吞嚥,像見了鬼似的臉色從雪白變成青白。

“不可能!……那麼大的火,她難道還能逃生?”

“朕也覺得不可能。”皇帝道,“畢竟那火燒過的房間是朕親眼所見,而你又把事情來龍去脈解釋得毫無紕露。

“不管是她自焚的動機,還是她對朕的恨意,哪怕我每隔一兩年再問你一次,你的述說聽起來都天衣無縫。

“所以為什麼你會想到她還能逃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