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旭樘仔細聽了聽,卻沒有聽到隔壁傳來任何說話的聲音。
太過安靜,就好像裡面的人還不知該如何開口,正在靜默一樣。
張旭樘撤回耳朵,低聲道:“無趣。”
宋繪月點頭,也認為無趣,忽然提高了嗓音:“燕王是陳王之子吧。”
椅子牢牢放在地上,然而張旭樘整個人都是一晃。
須臾間,閣子四壁忽然上下左右合攏,死死朝張旭樘壓了過來,壓的他喘不過氣、眼睛模糊不清,周遭一切又過於安靜,以至於讓他聽到了隔壁傳來叮叮咣咣的一陣響聲。
似乎是茶杯掉落在地,在地上發出了雷聲般的轟鳴,震得張旭樘耳朵發痛,整個人都傻住了。
她是怎麼知道的?
同時,他也明白了宋繪月的陷阱——在今上面前揭穿這個秘密,然後他的一切苦心都將付之東流。
不用證據,不用他承認,甚至不用他開口,宋繪月就有辦法坐實這一切。
“就是因為燕王是陳王的種,所以張家才會在如日中天之際夥同陳王造反,而陳王也在毫無勝算之下點頭應下,事敗之後,裴太后留李俊一命,你們就燒掉他的臉,一切都說的通,是不是?”
宋繪月的聲音鏗鏘有力,足以讓今上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張旭樘只覺得天靈蓋讓宋繪月硬生生掀開了,藏在腦子裡的一切都血淋淋的拋灑出來,疼的他兩眼發黑,雙手止不住發顫。
一股陰森之氣從他的腳後跟往上攀,一直攀到後脊樑,鑽進了心窩。
他竭盡全力回答:“不是!”
兩個字過後,他有了一絲力氣,開始反擊:“一派胡言!燕王乃是今上第二子!”
他渾身都是冷汗,知道自己是搞砸了,讓宋繪月打了個措手不及。
宋繪月冷笑:“張貴妃有喜時,今上纏綿病榻,沉痾難起,朝臣甚至認為今上春秋不鬱,要另作打算,今上哪裡來的餘力來第二子!”
“——燕王分明是張家擔心今上駕崩,被裴太后抹殺,鋌而走險出來的一粒棋子,今上崩,陳王立,張家穩。”
宋繪月一字一句,聲音算不得太大,然而宛如一道接一道的驚雷,從這一間閣子,響到了另一間閣子。
張旭樘張著嘴,眼前張家開始劇烈晃動。
張家,他竭力託舉的張家,在晃動之中出現一條條裂縫,匾額樑柱都在他腦海中坍塌,壓住他胸膛,讓他無從呼吸。
“放——屁,”他昏昏沉沉地開了口,“你和晉王是一丘之貉,你、魯國公、晉王、樓總指揮使,你們四人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合夥想要離間今上和燕王,所以胡出此言,今上聖明,必定不會被你們所矇騙。”
宋繪月並未辯解,只道:“只需一張陳王畫像,燕王面目究竟是像今上,還是像陳王,一看便知,你狡辯再多,也無用。”
張旭樘渾身上下都是冷汗,一重重往下淌,汗水糊住了他的眉眼、鼻子、嘴巴,憋的他面色青紫。
他想要站起來,逃離這個黑暗無邊的陷阱,然而兩條腿不聽使喚,紋絲不動的停在了原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今上只要再一次看到燕王的面孔,就會想起陳王,陳王和燕王是親父子,豈能沒有相似之處。
到了此時,他竟然忍不住在心中大喊:“佛祖佑我,若能過得此難關,我必定在佛前抄經三載!”
心中吶喊過後,他也知難能迴天,這世間也並無神佛,能幫得了他。
他這一縷魂,幾乎從胸膛裡遊蕩出去,險伶伶的在身體裡搖晃,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睜開雙眼,頭腦漸漸清明。
閣子裡沒有點油燈,此時已經陷入了一片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