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鈺默默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函,信函裡夾著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原本這筆錢是給申六的。

她忽然改了主意。

陳鈺神色黯然,眉宇間帶著一絲陰鬱,捏起酒杯道:“原本我家兄長明年開春便要成親……”

說完一仰脖頸把酒一口吞進肚去。

她從未飲過酒,見男人們喝得瀟灑,還以為真是什麼瓊漿玉液,結果竟辛辣無比。

陳鈺猛咳起來,眼眸中泛著盈盈水光。

侯澤剛想拍拍她的後背,舉起的手又緩緩放下,吩咐小二上熱茶。

張琦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女子!

這銀子……

方才她說起替冤魂出氣。

定是自己的兄長或者情郎死在永和宮。

五百兩,夠挨半年的打!

陳鈺飲了茶,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打在最親的人身上,外面的人才知道疼。”

張琦心中瞭然,把信函揣入懷中,壓低聲音道:“懷安郡王的表兄在裡頭呢,一個是王琳的庶子,另外三個是王琳的侄子。他們是懷安郡王安插在西城軍營的死士頭領,恐怕這輩子要把牢底坐穿。”

那些權貴的訊息靈的很,多少人花銀子點名讓他們幾個死。

張琦為難道:“吃點苦頭可以,死人可不行!”

他們若死了,半夜王琳就會把他的腦袋割了,王琳可是帶過兵的武將。

“死了豈不太便宜他們。”

陳鈺的目光如利刃般銳利,唇角泛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懷安郡王斂財無數,也該為舅父和兄弟們出一把力。王家的銀子不吐乾淨,怎麼能讓他們死。”

張琦求助似的望著侯澤,兩頭都花銀子,那他到底打還不是不打?

侯澤也猜不透陳鈺的心思,她應是臨時起意。

陳鈺道:“王家的銀子你只管收著,總要給人喘息的餘地,傷口癒合了才好接著打。若王家的人探監,揀傷重的時候讓他們看才好再要銀子。如今的王家已經落敗,豈是那些權貴的對手,王琳會理解你的苦衷。”

能把庶子送去做死士,可見王琳是想讓他跟著懷安郡王掙點軍功。

定是個得寵的。

“尤其那個庶子,一定要讓王琳心疼才是!”

張琦舉杯道:“這頓我請了。”

不用死人,兩頭拿銀子,還教他怎麼從王琳手中要銀子。

這可比那些逼著他殺人權貴強多了!

……

走出朝聖樓,陳鈺和侯澤即刻拐進偏僻的小巷。

月光下,陳鈺唇角微微上揚,臉上帶著了卻心事的暢意。

“你怎麼又盯上王家了?”侯澤問道。

“地牢尋常人進不去,方才我提到王家人去探監的話,張琦並未反駁,可見王家人是能進去的。若王琳的妾室帶著郎中去探望兒子……”

“假扮王琳的妾室?”

陳鈺抿嘴笑道:“我可以扮那個郎中。”

紅緹平日濃妝豔抹,與洗盡鉛華後的清麗判若兩人,稍加妝飾再趁著夜色,在地牢那等昏暗的地方定沒人認出來。

況且,誰又見過一個深宅婦人的模樣!

“你得空多與張琦接觸,待那位庶子傷得最重時我們就可以行動。對了,最好去張琦家裡,不要去地牢打聽。”

侯澤垂眸望著陳鈺的側臉,暗自慶幸自己不曾與她為敵……

幽深的巷子裡忽然傳出女人嗚嗚咽咽的悲慼聲,還有男人一邊嘶吼一邊摔砸著杯碟座椅。繼而傳出稚嫩的啼哭聲,應是被嚇到的孩子。

陳鈺心中一緊,這麼多年來見慣了流民的悲苦,心腸早已結了一層硬殼,可她最忍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