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栢停了一會兒,看看站在不遠處、滿臉都寫著不可思議的柯大家,冷笑了一下。
“你一直都抱怨,這人世間對你不公,為什麼明明你出身這麼好,卻在小小年紀淪落至梨園,為什麼你的父母、你的長輩不早一點找到你,為什麼找到了你之後,又不肯將你的身世公之於眾,為什麼這世間一切的一切都是對你充滿了惡意。可你從來沒有想過,你身邊的這些人,比如我,比如小桐,比如戲班的這些人過得比你還不如,過得比你還艱難。你也從來沒有想過,太皇太后雖然看上去很風光,看上去享盡了榮華富貴,可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充滿了荊棘,稍有不慎就會落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說到這裡,他看向沈茶和沈酒,朝著兩個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不是同情她,只是陳述一個事實,她選擇了一個最為艱難的路,所以難走也是”
“明白你的意思,不用特別解釋。”
“大將軍,該解釋的還是要解釋的,我不贊同太皇太后的所作所為,結黨營私、意圖顛覆朝堂、皇室都是大逆不道的。她自己也很清楚,但堅持繼續往下走。我在太皇太后宮裡的時候,也時常看到她一個人坐在池塘邊上發呆,一個人偷偷的哭,偷偷的發洩著心中的壓力。”
“據我所知,太皇太后宮裡的人,包括你這樣的樂師、還有內侍、宮女、女官都沒有參與她的謀劃,對吧?”
“絕大部分都沒有,一來她不想要牽扯我們,連累我們,二來她並不相信宮裡的人。她身邊有幾個女官是從她孃家帶來的,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很多事情都是她們幫著處理的。而且”綿栢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太皇太后故去之後,她們也隨著太皇太后一起去了。”他嘆了口氣,看著柯大家,說道,“俗話說人生苦短,沒有一個人過得是順風順水,過得不辛苦的,可這並不是拿身邊人出氣的理由,並不是你動不動就撒潑的理由。”
“我”柯大家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沒了底氣,嘟嘟囔囔的說道,“我沒有!”
“沒有嗎?”綿栢哼了一聲,“大家都看到了你身上的傷,都知道是我動的手,都覺得是我喝多了、發酒瘋才會這樣,但事實是什麼樣,你心知肚明。”
“事實是什麼?”沈酒敲了敲公案,“說來聽聽。”
“他因為長期的自怨自艾導致了自虐,我第一次看到他拿刀子在自己胳膊上劃出一條條的道子,是我剛出宮、到了教坊司不久的時候。太皇太后事敗,她宮裡的人被證明沒有問題之後,都被遣散了,像我這樣的樂師,自然是從來哪兒來的,就會被送回哪兒去。大將軍和小沈將軍應該知道,我出生就是樂籍,被江南樂署送到了教坊司,在教坊司待了小半年的時間,才被送到御樂苑的。”
“據我所知,好像是太皇太后親自要的你,難道不是?”
“這是對外的說辭,為的就是掩蓋宮裡發生的那些事兒。”
“為什麼要掩蓋?”柯大家很不解,“你不想要一個公道嗎?”
“公道?”綿栢冷笑了一聲,“什麼是公道?這世間從來沒有過公道。”他看看沈茶和沈酒,“大將軍、小沈將軍覺得小人說的可對?”
“只有相對的,沒有絕對的。”沈茶點點頭,“相對的就是,太皇太后救了你,私下裡處置了導致你變成那樣的人,這算是給了你公道。但如果公之於眾,就是打了皇家的臉,哪怕太皇太后跟先皇、跟陛下不是一條路上的,在那個時候,她也不會這樣做,不會給自己找麻煩。”
“大將軍說的是,那些人受到了懲罰,為他們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我已經非常知足了。何況,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太皇太后照看的,太皇太后是我的靠山,我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不會再有人給我灌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