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口,轎子裡下來了一個約四十來歲的嬤嬤,見五個姑娘站在侍衛身後,低聲下氣地道歉:“這位軍爺,我是內教坊的管教嬤嬤,姓周,今日的事情,內教坊有所疏忽,給軍爺添麻煩了,實在抱歉。”

侍衛看了一眼旁邊的汪以芙,說道:“若不是這個小姑娘有膽量,只怕你們內教坊還有更大的麻煩,你們可得好好謝謝她。”

“軍爺說的是。”周嬤嬤仔細審視起這個小姑娘,這丫頭長得秀麗,雖然年紀小,也看得出是個美人胚子,眉眼間英氣十足,加上一雙冷峻的眼睛,一股逼人的氣勢射出來,反倒叫她這個長輩犯怵。

她這一身艾綠色的衣裳穿得齊整,就是沾了些黃土,抱著包袱的那一雙手像是被皮帶勒過似得,勒出了血痕。

“你叫什麼名字?”周嬤嬤問道。

“我姓汪,名叫以芙,以為的以,芙蓉的芙,是金陵府挑上來要送尚食局的。“

周嬤嬤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口齒清楚,不畏生人,聲音也不錯,要去尚食局可辛苦了,你怕不怕?”

“我不怕苦,就怕學得太慢,要請嬤嬤多費心了。”

說話間,四個太監抬著一頂大轎子從東邊過來,轎子停妥當了以後,抬前轎的人撩起簾子,裡面的人才有了動作。

他慢悠悠地走下來,一身暗紅色的衣裳,胸口繡著黑色團花,出來以後他挺直了腰桿,扶了扶帽子,捋順帽子兩側的黑帶,才三步走上前問道:“北安門,出了什麼事來請雜家?”

侍衛拿著朴刀拱手道:“見過王公公,稟告公公,今日有一位自稱內務監的太監,拉著六局一宮的人進皇城,亮的是象牙小牌,可進了門就把人往東邊拉,好像還害了人性命。”

王公公眉頭一挑,問道:“哦?害了人性命?屍體呢?”

侍衛被噎了個正著,只能道:“正在細查。”他指了指旁邊的嚴太監,說道:“就是此人,茲事體大,不得不請王公公您來認一認。”

王公公轉了個身,斜眼瞧了瞧那太監,眯著眼說道:“內務監,好像沒這號人啊。”

嚴太監慌了神,爬到王公公跟前,跪求道:“王公公,這可是仇公公親自吩咐小的去……”

王公公瞪了嚴太監一眼,說道:“你可不要空口無憑胡說八道,雜家在內務監,從沒見過你,你說仇公公親自吩咐你,那你仔細想想,他是怎麼吩咐你的?”

跪在地上的嚴太監一抖擻,雙眼耷拉下去,脊椎骨像被抽走了氣兒似的,一屁股坐在腳跟上。

王公公仰起頭,繼而慢悠悠地說道:“冒充內務監傳旨,可是死罪一條。”

倏忽間,嚴太監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兩手握著把,朝心口狠狠壓下去,整個人往地上一倒,那雙眼睛睜得老大,像要掉出來一樣。

躲在侍衛身後的女孩子們都捂著眼驚聲尖叫,唯有汪以芙冷冷看著地上那具尚未寒涼的屍體,血色浸染了暗藍的衣裳,爬出一朵黑色的花模樣。

“把屍體拖出去扔了,剩下幾個人先抓到馬房去,都散了吧。”

王公公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回轎子裡,他走得很慢,死亡對他來說,似乎沒有任何驚喜可言。

北安門口聚著的眾人眼看著屍體被搬走,掃撒太監搬水潑在地面上,跪著擦血跡,沒多久地磚就乾淨了,他們像木頭人一樣,面無表情,事畢即離。

“走吧,回內教坊。”

周嬤嬤轉身回轎,女孩們跟在轎子後面沿著北安門大街往前走,汪以芙突然一停步,回頭跑到馬車邊,把馬屁股上的銀簪子拔下來收進包袱裡,再去追周嬤嬤。

“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守城侍衛感嘆道。

眾女孩跟著周嬤嬤走過一座大殿,就見到紅色的宮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