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暢聽到“斷親”二字,登時面孔煞白,眼珠子幾乎從眼眶中瞪出來,後背一層汗如同鰾膠似的黏膩,讓裡衣緊緊貼在後背上。

“哥……什麼斷親?為什麼要我斷親?”

他扭頭看向鄔父:“爹,你們不要我了?”

鄔父鄔母這才知道鄔瑾曾送過斷親文書回來,卻被鄔意攔下。

鄔母咬牙切齒,劈頭蓋臉打了他兩耳光,從炭盆旁抽出火箸,用力打在鄔意背上,鄔意哀嚎一聲,往前一撲,跪倒在地。

鄔瑾不是故弄玄虛之人,既有文書送出來,一定是出了大事,他們早一天知道,就早一天想辦法——求人、進京,只要他們能做的,都要去做。

“阿孃,”鄔瑾擺手,“責罰無用,您重一分,他的愧悔便少一分。”

鄔母拎著火箸,氣的火冒三丈,聞聲也只能作罷,橫了鄔意一眼,要過後再收拾他。

鄔瑾看著鄔意,看是隨意,卻又井井有條的做出安排:“你斷親出去,可以免受我連累,他日能替鄔家留後,明日我替你寫斷親文書,阿孃陪你拿去衙門,更改黃冊。”

“明天......”鄔意怔怔的,“哥,爹孃怎麼辦?我不斷親,我也不怕死......”

鄔瑾和家人斷親,不必多言,旁人一聽便知是高義。

他和父母、鄔瑾斷親,明理之人,也許想到是要給鄔家留後,可更多的,是對他做出種種猜測,以為他被逐出家門。

還有他的婚事——斷親要過衙門,根本瞞不住。

還有他的糖鋪每天都開著,那些來買糖的人會怎麼說?

還有他結交的朋友還會不會和他來往?

想到斷親之後的種種,他身體不由自主顫抖,抬頭去看鄔瑾。

鄔瑾神情還和從前一樣,沒有慍怒之色,但人清瘦,渾身線條都隨之凌厲,在直袖斕衫中清晰的曲折,背挺直,兩手手肘搭放在椅子扶手上,十指在腹部交叉,指甲修剪的一絲不苟,有種不動如山的疏離。

不一樣——鄔瑾和他被劉家人算計時不一樣了,好像是對他沒了失望之情。

他清楚鄔瑾從無虛言,一想到過後種種,不禁膽怯心麻,像落入刀山火海,悔意遲遲而來,並且十分洶湧。

要是鄔母剛才狠狠打過他就好了,錯誤若是已經受過責罰,就可以輕輕揭過。

“哥,”他膝行上前,抱住鄔瑾小腿,“我錯了,不要明天行不行,等我成婚了再去......”

“不要欺瞞別人,”鄔瑾撥開他的手,撐著起身,“我去休息。”

他走出去一步,鄔母連忙上前,帶他去二堂東廂休息,鄔意跪坐在地上,心想:“我當時怎麼就鬼迷心竅了?這回真是沒臉出門了。”

鄔父推著小輪車,將鄔意帶回來的藥收拾到一旁,喚他一聲:“老二。”

鄔意緩緩轉過來,看著父親。

“老二,你哥讓你斷親,一是我跟你娘提的,二是你犯了錯,該!只是斷親也斷不開血脈,他沒有讓你搬出去,就是給你留著一條後路,可你要是再犯糊塗,爹孃也沒臉留在這裡了。”

鄔意聽了,從苦海中悄悄的還了魂,同時浮上心頭的,還有對鄔瑾的懼怕——鄔瑾真的會放棄他。

外面響起更聲,梆子聲清脆,銅鑼聲一慢兩快,是子時已到。

咚!——咚!咚!

打更人走過通判府,到達知州府外:“子時三更,平安無事!”

咚!——咚!咚!

為魏王接風洗塵之宴就設在知州府,宴後,魏王領護衛、內侍,宿於知州府衙。

魏王本應宿節度使府衙。

然而莫千瀾所住府邸,是莫家老宅,因他不願挪動,才將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