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滿生話音落地,濟陽郡王對著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邁步上前,踩著滿腳泥,劈頭甩了張滿生一個耳光。
“啪”一聲脆響,打的田地裡又是一靜。
濟陽郡王狠狠看向鄔瑾:“鄔學士,這裡有我大半宗田,難道我會把自己的宗田也量錯?”
鄔瑾以手指去量這把太府尺:“郡王說的是。”
他掂量著尺:“那就辛苦李縣丞,今夜先將郡王的地量了,百姓的地後量,不要讓郡王久等。”
李縣丞不敢接尺,臉色已由青轉白,頭都不敢抬。
大尺換小尺,百姓的地縮了水,要繳納的稅款一樣不少,餘下的地歸濟陽郡王,郡王卻是隻進不出。
而這不是第一回,所以百姓才會如此怒不可遏——貧民便是如此,能忍則忍,實在不能忍了,才會梗著脖子叫兩聲。
如果先量濟陽郡王的地,那郡王不僅沒辦法多吃多佔,宗田還會隨之縮水。
李縣丞支支吾吾:“今夜……太晚了,還是不量了,明日再量。”
“不管什麼時候量,都和你鄔謹無關!”濟陽郡王冷哼一聲,“就算尺有問題又如何,難道還不容我拿錯?”
鄔瑾將尺收入袖中:“是否拿錯,郡王明日再去朝堂上分辨吧。”
他看向李縣丞:“你身為縣官,太府尺如何,你真不知曉?你飽讀聖賢書,難道不知為官為民?你吃的官糧祿米,出自此——”
伸手指向張春生,鄔瑾目光炯炯,將手指調轉,直指濟陽郡王面上:“而不是出於彼!”
李縣丞心慌意亂,冷汗淋漓,心知鄔瑾若是彈劾郡王,自己必定跑不了,不由稍稍偏頭,去看濟陽郡王。
濟陽郡王新仇舊恨,填於胸口,已是橫眉怒目,嚼齒穿齦,伸手開啟鄔瑾手指,兇狠道:“好!好!明日去陛下面前分辨!”
他猛地甩袖,離開田地,走上官道,隨從一揮手,四個膀大腰圓的轎伕抬著轎子上前,壓下轎杆,等濟陽郡王入轎。
濟陽郡王站著未動,見鄔瑾也上了官道,與那道長說了兩句,翻身上馬,意欲離去,才走上前去,恨聲道:“鄔瑾,你怎麼非得跟我過不去!”
鄔瑾居高臨下,慢條斯理道:“郡王言重,您若是行得正坐的端,自然和我無緣。”
他挽住轡頭,本不欲多言,抬頭時,卻見天邊不知何時掛起一輪冷月,白森森照著大地。
一時意起,他忽然道:“有個人曾經教導我,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我只是踐行一二罷了。”
“少放酸屁!”濟陽郡王並不將他說的話放在心上,更不曾記得趙世恆此人——於他而言,趙世恆不過是他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過客,早已經煙消雲散。
他只是怒,見鄔瑾打馬要走,忽然伸手,從頭上金冠上取下長簪,猛地插進馬屁股裡。
賃來的黃花馬吃此巨痛,前腿立時高舉,人立而起,顛的鄔瑾幾乎跌下馬去,隨後長嘶一聲,噴出兩道白氣,往前狂奔。
鄔瑾全力挽住轡頭,被馬拋起時,兩腳從馬蹬上滑落,此時馬拔足狂奔,他竭力穩住身形,在風馳電掣中找回馬鐙,長“籲”一聲,馬卻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反倒因為道旁迎風招展的酒旆越發狂亂。
兩側房屋、樹木從鄔瑾眼前一閃而過,馬速度不減,越來越靠近城門口。
“讓開!快讓開!”
道路上行人漸多,紛紛躲避,馬卻絲毫沒有停下的跡象,一時沿途都是高聲尖叫和喝罵聲。
鄔瑾眼看前方有許多小販挑著擔子進城,去夜市行商,城門口堵的水洩不通,還有孩童鑽來鑽去,越發心急如焚。
他將心一橫,把韁繩在左手手腕上挽了一個圈,隨後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