嚥下口角鮮血,衛姝單臂運力,將阿福的屍身遠遠擲上樓船甲板,耳畔已然傳來了“吱啞”弓弦之聲。
河邊金軍側翼速變前鋒,前騎盡皆下馬,動作劃一、聲勢赫然,後騎箭隊側身張弓,一排排漆黑的箭簇斜指滄河。
“放。”
令出、弦松。
“嗖、嗖、嗖”一輪齊射,半空裡似是下了一場黑雨,烏壓壓的箭簇遮蔽了漫天陰雲。
當此際,一道閃電驀地撕裂夜空,直照得長河上下一片雪亮。
銀色弧光下,少女渾身浴血、手挽長弓,背後萬千電蛇狂舞,真若殺神降世一般。
眾人這才發現,她手中之弓極是長大,比她人還要高出一截,只這樣遠遠瞧著,便已有一股凜然孤高之意,似睥睨天下、俯瞰眾生。
弦如滿月、箭去如星。
銀亮的光弧中,少女五指如輪,極快地松張兩次,而傳出來的聲音卻只有一聲:
“嗖——”
一弦三箭,六箭齊出。
眾人舉目相望,只見六羽白翎散作雀尾,在空中拖出長長的銀翼,迎向前方撲天蓋地的箭陣。
那一刻,所有人心中竟不約而同生出了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豪情,只覺那六箭如一支孤軍,直入敵陣千軍萬馬,誓死一戰、絕不言退。
然而,隨著兩方箭支急速接近,一陣低沉的嘯音驟然入耳,似蒼龍長吟、狂風咆哮,卻是那六箭破空之聲。
“破風。”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低語。
河畔眾人俱皆仰首,只覺兩耳微鳴、心神震盪,同時又生出新的錯覺,覺得那密密麻麻的箭陣不過是烏合之眾,而那六羽飛箭才是上將。
一忽數念、兩軍接陣,白翎似攜雷霆之威,摧枯拉朽般撕開黑箭前鋒,勢不可擋,無數黑箭化作齏粉,散落而下。
身在半空的少女亦清吒一聲,烏髮張揚飛舞,掌中長弓旋如月輪,登時一片銀光鋪射,霜華皎潔、令人目眩,卻是將近身箭支盡皆掃去。
一時間,半空裡盡是“叮、叮、叮”之聲,恍若撫琴一般,煞是悅耳動聽。數不清的金軍箭支或被六翎撞碎、或被長弓掃蕩,水面點點滴圓,好似細雨落長河。
直到此時,那一道閃電方才熄隱,旋即一記焦雷便兜頭砸下,轟轟之聲震耳欲聾,眾人眼前登時一黑。
暴雨已至。
幾乎是眨眼之間,狂風便裹挾著豆大的雨點由緩而急,瓢潑澆下,水面上聲息愈密,教人分不清是箭落還是雨落。
暴雨的天氣,弓箭已然發揮不出太大的作用,金軍第二輪齊射聲勢頓減,樓船亦在風雨中駛遠,很快便脫離了弓箭的射程,至於那凌空挽弓的少女,亦已消失在了風雨中。
“嘖,又讓她跑了。”
中軍大旗左近,阿金挑了挑眉,語氣很是隨意,然而垂在身側的手卻不自覺地握緊,八稜金鞭的握柄處已經有些汗溼了。
他素來狂妄自大,卻也自忖若換作自己是箭十一,在今日這兩度圍殺之下,必定難逃一死。
槍八三的槍法得自名家真傳,內力亦有小成,所缺的不過是經驗磨礪而已,若論槍法,已可獨步江湖;阿福就更不用提了,毒劍雙絕,阿金曾與她數度交手,次次都不曾討到便宜。
可這兩人聯手、再加山莊諸多好手,竟也沒能留下箭十一,反被她殺了武功最強的阿福。更驚人的是,其與金軍竟也可硬接一戰。
那《破風箭法》果然那般強橫麼?都說大金國騎射無雙,可今日一見,似與傳說不同。
有那麼一瞬,阿金甚至生出了一絲懷疑,覺得這大金的立國之本,好像也不過爾爾。
“箭十……好強啊。”
一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