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宗案子原先是由開封府負責緝查的。”

陸深的語聲和著冷風飄來,拉回了衛姝的思緒,她略抬起視線,望向門邊的那道身影。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陸深似是有些落寞,彷彿那漫向天地的寒風冷雨,皆在他一人的肩頭。

陸深此時猶自目注著遠處,並沒去瞧衛姝。

庭院荒蕪,一如他冷寂的語聲:

“此案干係重大,死者中除我營隱諜之外,另還有一位高官之女。因涉案者全部都是未婚的少女,又及高門內闈私隱,是以開封府一直不太放得開手腳,有些關鍵的線索查了許久也沒個結果。

官家對這案子很上心,親口過問了好幾次,便在昨天,官家又降口諭,將案子全權移交聯調司處置。恰好聯調司內部亦有變動,此案便轉到了長鋒營手中。”

雖然未曾言明他在營內職司的變化,但觀其形、品其言,衛姝心中已然明鏡也似,便輕聲笑了起來:

“唔,這般看來,聯調司如今得保周全,陸大人當居首功。”

一字未及紅鯉囊,然而,眉眼神態、語氣用詞,卻又在在不離此物。

陸深倒也沒否認,轉首望著她一笑:“少不得姑娘的幫襯。”

“哪裡,哪裡。況且我也沒白幫這個忙。”衛姝與遙遙他對視,數息後,相顧一笑,各自移開了視線。

“還是說回案子罷。”衛姝將話題兜轉了回來,說道:

“陸大人替我謀來這個職缺,也算是替我量身而制。我身為女子,又通武技,如今再有長鋒營秘捕之職,可謂如虎天翼,查這案子的確要比旁人更方便些。”

說到這裡,她朝陸深打量了幾眼,又掃視面前書案,問道:“案卷何在?”

如此大案,死者眾多,那捲宗想必也是極厚的,可放眼看去,這屋子空得說話都有迴音,案上閒書倒有幾部,卷宗卻是連影子都瞧不見。

果然,聽了她的話,陸深便將官袍的衣袖抖了幾抖,以示他身上並無別物,隨後一臉理所當然地道:

“這也是昨天才來的事,案卷如今還沒到我手裡。”

衛姝便靜靜地看著他不語。

一息後,陸深的後半句話方才響起:“姑娘可回程府一趟,所有相關卷宗,可自行觀瞧。”

衛姝一怔,腦海中陡然浮現了出一個人:

程渭。

程渭乃是開封府判官,此等兇案必經其手,全套的卷宗想必也都在他那裡。

“姑娘的身份,如今只有我一人知悉,還望姑娘切記。”

陸深的聲音再度傳來,卻是離得遠了一些,衛姝抬頭望去,便見他已然出了屋。

殘簷下,雨絲如幕,一陣風掠過,滿庭飄搖,好似攏了層薄煙,朦朦朧朧地。

陸深拿起倚在門外的破傘,慢慢撐開了,徐步踏下石階,身影被迷濛的細雨化散,只遠遠拋來了最後一句話:

“好好溫書罷。”

………………

“總是要溫書的。”

黃昏時分,秋雨纏綿,洗出滿城清寂。

程府東院“悠然居”的西次間,姜氏笑看著對座的衛姝,目中滿是切盼之色:

“若是姑娘能在家裡長住下來,與女孩兒們一同溫習功課,我那嬌兒想必也不會鎮日裡往外跑,書都不肯翻了。”

語至末梢,便帶出了幾分無奈。

衛姝抬手按著額角,一時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陸深離開前的那句話,便著落在了此處。

衛姝確實需要溫書了。

因為一個月後,衛姝要與程府的幾位姑娘並所有入京進學的閨秀們一起,參加白石書院的入院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