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月餘,一股溼暖氣流北向內陸,江南多地迎來了回南天。湘省南部歐家村,青磚木樑陶瓦一棟老舊的祠堂,陽光斜照著屋頂,往西二十多丈有一露天水井。水井低下路面數米,青石臺階銜接著水泥馬路,一塊塊石板經歷長年累月的鞋底打磨變得光潔鋥亮,臺階的縫隙處長滿了絨毛狀的青苔,歐萬山手提著一個塑膠桶,裝著剛拔完毛的大公雞,徐步走向河邊的水井。

“一,二,三……”

每下一個臺階歐萬山就在心中默數一個數,通向水井的青石臺階一共是六十九階,歐萬山出生那年就是這個數,歲月如流水,這井已經送走了村裡十幾代人。

歐家村十幾年前安裝了自來水,村裡的古井水量大地勢寬,即使是最乾旱的時候也不曾乾涸,泉水冬暖夏涼,很多時候村民們更喜歡在井裡洗東西。

四個水池透過小渠相連,泉眼在第一個水池內,如果遇到特殊情況斷了自來水,這就是村裡的飲用水源,第二個水池用以洗菜,三號水池洗衣服,四號水池清洗農具。圍繞著四個水池外圍有兩條排水渠,內側的排水渠中央也有一個泉眼,從中湧出的泉水正冒著微弱的熱氣。

歐萬山最喜歡在排水渠的泉眼處洗菜,他路過三號水池的時候,一個洗衣服的老婆子對歐萬山說:“萬山啊,從你家走到井裡都兩里路了,這是家裡沒有自來水了嗎?”

歐家村的舊址位於山腳下,後山異常陡峭,山體另一面的李村因為後山滑坡,整個村子集體搬遷,自那之後,歐家村新建的房子也漸漸遠離了後山。歐萬山的房子建在最西端,距離村裡的古井有一千米,歐萬山笑著回應劉春花:“春花嫂,你家比我家可近不了多少。對了,前幾天萬福哥在東村喝酒的時候喝多了,現在情況怎麼樣?”

聊到自己的丈夫,劉春花怨念不小:“他是個什麼人大家都知道,整個出了名的酒鬼,喝了一輩子的酒,這都七十好幾的人了,就是不聽勸,還以為自己是四五十歲嗎?唉,這個死鬼,剛打了兩天吊針撿回一條命,昨天晚上又忍不住喝了幾口,攔都攔不住!”

歐萬山一臉憨笑:“呵呵,想當年,萬福哥可是我們這一輩人當中酒量最好的一個。那年建禮堂,六個本家姓的村子八桌人在我們村拼酒,喝到最後只有萬福哥沒有倒下。”

劉春花往一堆衣物上灑了些洗衣粉,舉起木棒狠狠捶了幾下:“好漢不提當年勇,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現在的人比的是誰掙的錢更多,哪個還傻傻的去跟你拼酒量?萬山,你們也幫忙勸一勸他,說好聽一點是去給別人送葬,要是在酒桌上把自己給送走了,那不得被十里八村的人笑話?”

“嗯嗯嗯,喝酒這事確實應該量力而行。”

歐萬福脾氣來了還真不好勸,好在一般情況下他懂得適可而止,否則也活不到這個歲數,上次東村酒宴歐萬山也在場,歐萬福那次醉酒是因為有人把幾種酒混在一起,這才讓歐萬福著了道。

又有兩名女子來到井裡洗衣服,歐萬山用剪刀剪開了雞胸,只聽到碰地一聲,東北方位傳來了煙花爆炸的聲音。

爆炸聲連續響了二十幾下,劉春花上了年紀,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聲音,她嘴裡嘮叨著:“東村那邊不是剛走了一個嗎,這才沒過幾天,怎麼又放起了煙花……”

歐萬山轉身面向一個正在洗衣服的女人:“小燕,這個方向,那不是你孃家鄧家村嗎?”

鄧小燕停下手中的活,抬頭整理了一下劉海:“應該不是鄧家村,今天早上我剛和我媽通了電話,沒聽說村裡有紅白喜事,不過永田村好像有個老人去世了,那個人大家都認識,他叫文明遠。”

另一個洗衣服的女人聽到鄧小燕的話之後很驚訝:“文明遠,永田村種果樹的那個明遠老頭?小燕你是不是弄錯了,上個星期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