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煙不知何時又來到朱雀樓大廳,那位給她派任務的女上君已經不見了,幾個和她一同彙報工作的同事也四散在了各處。

他們有人在哭,有人蹲在角落,有人則冷漠著,就像剛才的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時煙還心有餘悸,她一眼就看到白日幫她採幽羅草的男人。她先前還不懂,以為是他小題大做,喜歡一驚一乍,現在她明白了,他是真的驚訝,也是真的想救她。

時煙穿過人群,來到男人面前。

男人也認出了她。

“又見面了。”男人說。

時煙心裡忽然湧起陣委屈。

為什麼呀?她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過,為什麼讓她來到這種地方啊?

她才活了二十多年,她還不想死啊!

“怎麼了?”男人見她眼中噙淚,有些擔憂,“沒出什麼岔子吧?”

“沒有。”時煙搖頭,可她就是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那你——”

時煙沒聽清他的下一句話,因為就在下一瞬,她忽覺男人的臉變得模糊,腳下的土地和頭上的屋頂也開始交替,接著她就覺得眼前一黑,再看不清任何東西。

“喂,你怎麼了?”

暈過去前,時煙聽到男人焦急的聲音。

時煙暈過去了半夜,凌晨三點醒來,男人守在他身邊,已趴在床畔睡去。

這奉宸宮建在山巒之間,夜間顯得格外靜謐。

時煙在夢裡哭過,她的臉上密密麻麻交錯的都是淚痕。

但她看著男人,竟然覺得安心。

她沒打算吵醒他,她只是動了動手臂,想翻個身,男人就已經醒了。

他面上有睡意,但眼睛很乾淨。

“你醒了?”男人問。

“嗯。”時煙說。

時煙只是最低等的下奴,沒資格住單獨的宿舍,男人也和她一樣,因此,當她暈在男人面前後,他只能先把她帶回自己住處,然後守在她身邊,不讓旁的人欺負她。

身旁響著此起彼伏的鼾聲。

“時辰還早,你可以再休息一會兒。”男人說。

時煙嘗試著閉上眼睛,以前她就是個睡蟲,一躺下去,不到第二天絕對醒不來,但現在,她滿眼都是同事三號張眼看她的樣子,再不就是同事二號掙扎著求饒,但還是被扔進藥爐,激盪起千層熱氣的場景。

她根本就睡不著。

“我睡不著。”時煙坐起身。

男人不知她是因何睡不著,只道:“那我陪你說說話吧,說累了,你就想睡了。”

時煙正好也覺得心裡空寂,答應了下來。

男人於是坐到她身邊,說道:“我看你心情似乎不好,我這裡有幾個可以令人開心的故事,說給你聽聽?”

時煙正要說“好”,旁邊忽然有人翻了個身,床被他搖得“吱呀吱呀”地響,他像是做了夢,說道:“安靜點,吵死了。”

時煙頓時噤聲,抱住自己的雙腿,縮著身子退到角落。

男人注意到她的異常:“你怎麼了?”

時煙不敢說話,只是搖頭。

她又想到了霧隱靈君那一句“聒噪”,他當時語氣和緩,也無怪責之意,聲音沙啞得似乎還有些疲憊,可是那個同僚就因此死在他的手下,成為他藥爐中的一味藥材。

一條人命,說沒竟就沒了。

男人這時意識到什麼。

“你去交任務時,發生了什麼?”

時煙望向他,還是不敢說話。

旁邊的人已不打鼾了,時煙只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你別害怕,這是地市,沒有人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