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溫指揮使開口,施大掌櫃已抱歉地含笑道:
“兩位大人,今日帶溫指揮使過來,也全因我得來瞧一眼這小茶坊的賬。月中一過,月底眼瞅著就在眼前,”
施常說著起身,半是抱怨半是抱歉地繼續說:“我這東家,最是賬目清爽,容不得半點糊弄。唉,都是勞碌命的事,告罪告罪!”
施大掌櫃扔下一個石頭砸得水花四濺,隨即起身要離開,這都似乎在溫指揮使的預料之中。
見他點點頭,廖同知便也順勢抬手算是送了施掌櫃。
待院子裡只剩下他們倆,溫安旭順著施常的話說:“施掌櫃的東家,潮海林氏,真是做生意的好手。”
“可不是!這茶坊我常來,今日方知是林氏產業。”
“這麼大家業,家裡又是老母幼弟,那個林花,不容易。”
“唉,家家都有難處。聽說這個林花在林氏族裡也不大受待見。”
廖同知摸不清今日溫指揮使的來意,便句句順著他說下去:“和則一族,不和,兄弟鬩牆的也不少見。”
“不瞞廖同知,今日來,便是求廖同知一事。”
見溫指揮使說得鄭重,廖同知也調整了姿勢,傾身細聽。
“我這溫氏裡,唉,也就是小門小戶。”
廖同知不好接這話,但也知道這是實情。溫家是早幾輩上了岸的蜑民。即便現在,也還有些遠親是水上人家。
他嘬著茶,聽溫指揮使繼續說:
“祖輩靠著手藝做了個小船坊,可也就開港以後,生意才好起來。這才開始廣置祭產祀田。可這廣南路,”
溫指揮使頓了頓,為難得很。廖同知便接上話:“廣南路的田地不多,尤其那些熟地,價錢也不便宜。”
“還是廖同知明白。前幾年族裡看中了石仔嶺那邊的五十畝田,典了七八年了,想買下來。誰知,唉,這田產裡頭的彎彎繞繞竟如此之多!”
廖同知聽明白了,卻也糊塗了。
明白溫指揮使尋他,怕是想看看那幾十畝田有縫沒縫。
糊塗了,是這溫指揮使在廣南路風起雲湧之際,只關心族裡那五十畝?他若只鑽錢眼裡,能從一個廂軍走到軍副都指揮使?笑話!
廖同知依然習慣性地在心裡將事情掂量來掂量去,面上卻不顯,仿若專心無二地品著手裡的茶。
溫指揮使似也說得口乾,拿著茶盞不鬆手。
茶坊小院裡,一時靜得能聽見牆上忍冬葉子微微搖動的簇簇聲。
茶博士——也就是女扮男裝的秀娘——站在院門口,全身緊繃地聽著四周動靜。王爺囑她跟溫安旭來見廖同知,除卻施常和施常身邊兩個人,一應人手全無!
這還要行事機密?她當時就覺得頭大。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暗自腹誹了也就十來回吧!
好在這院子狹小,施常還掛了歇業牌子,他們四個,也勉強對付。
只是這二人,到底能不能不兜圈子?她實在伺候不了這些個官爺!
就在她琢磨著是不是上去添個茶,再給溫安旭遞個眼色,還是直接拿刀抵著他們後背有話快說,終於見溫指揮使潤好了嗓子:
“前些日,章知州調閱了王府別業以北的田產檔存。這些檔存,如今就在章府。”
廖同知捏著茶蓋,既不喝,也不放。
章知州調檔存不是什麼機密,為著秋稅查閱田產是份內之事。
以廖同知和丁通判的老道,自然也悄悄留意了。章知州扣下的檔存,確實都是王府以北。
他和老丁私底下透過氣,章知州不知是想弄些田產孝敬王爺,還是王爺要地有其他用處。總之他們靜觀其變。
而溫氏族裡的那五十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