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府的小學堂開了近一月,盛夏已有撲面而來的氣勢,白氏一族居於梅嶺,也不曾領教這沿海的溼熱,每日只覺膩嗒嗒甩不掉。章蔓清已換上白紗褙子藕荷長裙,每日先生講完書讓哥哥和郭清破題作文,她便在一旁描字。

何言樹心胸開闊並不拘泥,對於章蔓清的旁聽從不介意,還時不時提點她,真正有教無類。今日講“度德而處之,量力而行之”,何言樹發散出去,問章節南和郭清立身處世當如何。對著章蔓清,先生雖未看她,似自言自語,說身為女子,家世父母自然重要,但自身才是最為重要也最不易為。

章蔓清起身應是,謝先生教誨。

大哥和郭二在一旁冥思苦想破題,章蔓清這字更是描得歪七扭八,索性放下筆,靜靜思索起來。來到這個世上,一直忙著適應忙著活下去,從未想過這多出來的年月如何度過。上一世,爹不親孃不愛,自小在冷落和打擊中長大,即使後來又了話語權也從未改過孤清的性子,事不關己半個字都不肯多說。直到後來,直到那直衝雲霄的快感,那失重下莫名的輕鬆……

如今,生於這王侯之家,有著疼愛她的父母兄長,有依賴她的小妹,何況她這父母有著這個時代相當超前的寬容和眼界,若想錦衣玉食平穩過一生,大抵是不難的。可這就是她要過的一生嗎?

午間下學後,下午先生點評大哥和郭二的文章,她一般可去可不去。今日大哥的小廝臨海過來遞了話,魏王晚間要來章府,他們倆都去作陪,下午的課便要早些結束,讓章蔓清不用去了。章蔓清一愣,魏王來廣南路她是從邸報上看到的,沒想到這剛到就來找父親了,十分上進的樣子。

而魏王與三國公的瓜葛,自從郭二住進他們府裡,章蔓清從白氏和嬤嬤口中得知不少,京城名人麼,除了郭二也就他了,玩的花樣百出,一個是出了名的二且不在意被認為二,被坑銀兩從不計較,另一個是天潢貴胄且大手筆,漫天撒銀子的事絕不能落後。

章蔓清的大丫頭夏荷原本就是白氏給的,跟現在白夫人屋裡的大丫頭豆蔻也十分要好。自從章蔓清和章節南還有郭清一起讀書,白氏便有意無意將郭二的種種透過夏荷告訴了章蔓清,包括郭二來廣南路前跟魏王打的那一架。

章蔓清能猜出這郭二來廣南路,大抵是在知道了魏王要到這裡之後趕過來的,只是不知道,這魏王是因著要來廣南路而打那一架,還是打了架才定了這趟廣南路。

二人雖說因打架都受了罰,可在那之後就沒碰過面,難不成今日見面是父親擺的和頭酒?魏王鄭以馳跟章皇后有半子的恩情,而郭二又算得上章家的表親,由章家出面說和確實為上選。

蔓清便讓春棠去尋了大哥的小廝多問今日書會講到何處,她自行學習,知道了這魏王是先去的府衙才來的章府。

鄭以馳藉著他市舶司的副提舉的名頭,先去府衙尋了章柏流。雖說這市舶司的副提舉是從六品,廣南路的知府是正四品,可鄭以馳是皇子,得了官家旨意而來的,而稅收一事,需要知府統籌協調。

何況,鄭以馳這個副提舉是多出來的,原本廣南路的副提舉徐既明還好好的在這兒呢,官家給鄭以馳的旨意明發天下時候,特地用了協助的字眼,不曾真正授官授印,明擺著是個虛職。即是虛職,鄭以馳便連市舶司都不曾去,徑直來了府衙,接著到章府真是順理成章得讓人沒話說。

章蔓清癟癟嘴,又是一個滑頭。郭二跟鄭以馳根本就是比章家更親的表兄弟,現在郭二住在了章家,鄭以馳先找章家,既算不上是先讓步來見郭二,又顯得他這個表哥先邁了一步十分大度。原本廣南市舶司對著官家送來的紈絝祖宗就十分頭疼,他不去市舶司,讓市舶司的都鬆了一口氣。

想到鄭以馳就想到他的母親,章蔓清的姑姑章皇后。章蔓清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