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掌櫃又問章節南一行人接下來的安排,章節南知道這龍舟競渡完了還有不少儀式和慶典,先生自是脫不開身。先前先生說了給他們在清灣鎮的鹿鳴酒家定了包間,便告訴了錢掌櫃。

錢掌櫃本就是廣南府人,在這清灣鎮十幾年,對當地也是瞭如指掌。聽說是鹿鳴酒家,便先行前往打點,只等他們過去,原本先生讓族裡接待的青年便告訴了何言樹和各族老,族裡讓他跟著錢掌櫃聽使喚。

鹿鳴酒家不遠,除了章蔓清坐車,其餘人步行而至。章蔓清坐的馬車,直接從酒家後門進來,下車發現這酒家後面還圈了一個園子,馬車就是在園子一角停下,錢掌櫃直接從通向園子的樓梯將她迎上來,隨即又去了前門迎大哥一行人。

園子裡只有一顆大樹,下車時沒細看,到了二樓時再望一眼,竟是比樓還高的莞香,已經開始結果,隱約能見青色的小果粒一簇簇。章蔓清咕嚕著眼睛一路從園子打量到隔間,這酒家看似樸素卻不簡陋,從園子裡的花草樹木到這包間裡的花瓶盆景,處處透著妥帖雅緻不張揚。章蔓清心下清楚,這樣的古樸,其實特別費功夫費銀子。

既叫“鹿鳴”,自然取意“我有嘉賓,鼓瑟吹笙”,不知東家是誰,便讓夏荷尋機會打聽。酒樓一共兩層,二層全是隔間,章蔓清進的這間臨河,正在轉角,兩面窗戶開啟將河涌盡收眼底。章蔓清看餐桌在一排四個已開啟的海棠花窗那邊,便爬上轉角單面窗戶下的榻上等大哥一行人。

榻上放了茶具,不一會兒夏荷端著酒家送的茶點進來,擺在榻上,章蔓清一看,秈米糕、糯米糖環,茶聞上去像芝蘭香,估計是嶺頭單叢。章蔓清剛看龍舟喝了一肚子糖水點心,一點兒也不想再壞胃口,這可是她第一次出來吃飯呢。

夏荷道:“店家端了十幾樣上來呢,想著姑娘未必有胃口,便只挑了這幾樣。”

章蔓清一笑,點頭問:“姐姐可曾問到東家是誰?”

“回姑娘,問了送茶點的小廝,說是和廣南府城內的冠南樓是一個東家,潮海林氏族產。這林氏是大商戶,產業不少,咱們府裡的採買周管事肯定知道,姑娘回去一問便知。”

章蔓清點頭,不得不佩服這治家管事確是一門學問,挑人管教到一問答三一葉知秋,比得過後世精確到分秒的人力資源管理。章蔓清正準備專心研究眼前的點心,聽見窗外河面似有喧鬧。

鹿鳴酒家會做生意就體現在這選址處,此處是清灣鎮的上游,離先前龍舟競渡的河段有不少距離,卻又離清灣鎮祠堂不遠,算得上鬧中取靜,也正合了酒家清貴的用意。酒店正門對著的就是河邊,這喧鬧就顯得格外不合時宜。

章蔓清探頭看去,原是大哥一行人快到了,每隔三五步就有鹿鳴酒家的小廝用不甚流利的官話揚聲通傳,一路到店內正門。酒家即時又湧出三個小廝擁著一個掌櫃模樣的往他們一行人迎上去,連錢掌櫃都被擠得不曾靠前。

嗬,這陣仗,唯恐人不知,是要幹什麼?

章蔓清再次看了看隔間內低調內斂的陳設,雞翅木的桌椅,花几上一盆十分嬌貴的墨蘭,她靠著的榻對面有一幅畫,正是這清灣鎮鱗次櫛比的鑊耳屋,之間紅若雲霞的木棉盛開,上題“木棉花映叢祠小”。章蔓清於書畫上的造詣一般,但練了這些時日的字,字的好壞還是曉得的,仔細看去,字寫得意氣飛揚,落款是“濟雲帆”,還有一枚“煙波無限”的小章。

這樣的酒家會將接待知府家公子揚得人盡皆知?章蔓清不信,估計就連大哥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