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萬卷齋不遠的冠南樓二樓,一身斜紋織羅長衫的男子看著魚貫而出的三人,似有若無地哼了一聲。他對面的青色綾衫少年順著他眼光看出去,嘖嘖兩聲:“這郭二臉皮夠厚,狗皮膏藥似的。”
夥計放下點心茶水,頭也不敢抬,盯著貴人衣角得了離開的吩咐,出了隔間,暗暗擦一把汗。冠南樓貴客不少,這廣南府富庶人家更是數不勝數,靠著海港物品豐富,好東西聽過見過,眼力勁兒是夠的。兩位貴人鞋履樣式簡單,卻用了雲錦做鞋面子,這想低調的心是十足十。更何況,那通身的氣度就讓人不敢直視。
夥計退出了隔間,才敢往街上瞧去,只看到章節南和郭清這兩個背影,後面跟著章府的車子,往城北的章府走去。這新知府甫一上任,就來了這麼幾位人物,廣南府要熱鬧了。
章府,章蔓清和丫頭婆子自回房,章節南陪著郭清去見父親,這個時候母親白氏多數也在前院理事。郭清見了禮,亦替父兄見禮問好,章柏流便問:“前幾日得你父親來信,知道你要來,倒不知你來了後是如何安排的?”
郭清稟了聲是,便道:“父親囑咐了,這千里之外他們鞭長莫及,但廣南府富庶,行萬里路之餘也應學些經濟庶務,免得整日遊手好閒只知招貓逗狗。”他略頓了頓,眼風掃了掃周圍:“晚輩但憑世叔管教。”
章節南聽他說到招貓逗狗,忍不住想笑,這郭二最愛鬥雞鬥狗,京城誰不知道,難為他說得這麼毫不掩飾理直氣壯。
章柏流略一沉吟,便叫章節南去幫著白氏理一理郭清帶來的土儀。章節南知道這是讓他避一避,起身應答著離開。
“鎮國公安好?”
郭清躬身行禮,回稟:“祖父囑我給世叔帶一句話:‘天下承平三十餘載,帝國正是欣欣向榮之時’。”
章柏流眼眶微縮,面上不顯,斂眉垂目:“好孩子,坐著說話。”
讓了一遍茶,章柏流沉默了半響。想著離京前晚,母親老忠國公夫人說的話,章家這一代也不過守成,只是這守也是守得十分艱難。他放至這廣南東路,是各方勢力拉扯的結果,但何嘗沒有章家想留條退路的意思。
郭清也不急,默默跟著品茶,鳳凰單叢裡的蜜蘭香,溼熱天裡喝著甚好,郭清悄悄讚了一聲白夫人持家的細緻。
“即到此處,你可有何打算?”
“家父說了一切聽從世叔安排。”郭清放下茶盞,恭敬答道:“來前聽凌山表弟說已請了先生於下月初習學,晚輩想可否跟著一起讀書?”
鎮國公祖上在山西晉城,鎮國公一支久居京城,從未涉足南邊,郭清到了這州城也是客居城外旅店,章家在衣食住行上自然要照顧這位表少爺,有了一同讀書的因由,自然更加便利。便讓白氏安排下去,本欲單獨在府裡尋幾間房子,可章節南和郭清對起居都不甚講究,且章府這府邸本就十分闊朗,郭清便住進了章節南的院子。
章柏流連看了幾日郭清,忍不住與白氏唸叨:“鎮國公這孫輩裡真是人才輩出,郭清比我們南哥兒也不過大上兩歲,竟如此機靈,難怪鎮國公放心將他撒出來,扔到這廣南府地。”
鎮國公一門三子,世子郭正均不去說,自小跟著鎮國公南征北戰,若不是承了爵,必是軍中一方大員。鎮國公得了第三子時,已有些年紀,這三公子郭乘琪就等同於這位世子帶大的,現已做了永清軍的都指揮使,運籌帷幄都是世子手把手教出來的。忠國公章家把唯一嫡女許配給了這郭乘琪,現跟著丈夫在西北任上。
而二公子郭懷信更是少有的少年英才,六歲便開筆做文章,十四歲中了秀才,隔年便中了舉人,殿試二甲第一。郭懷信生得又好,據說管家當時有意讓其位列一甲探花,但主考王善述為人板正嚴謹,並不矚意郭懷信精巧磷峋的文風,且那一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