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噔!
看到那馬寡婦身陷泥沼,李根水一大家子裡,竟是一向木訥遲鈍的李大牛率先反應過來,毫不猶豫就跳下了泥濘的灘塗,一腳高一腳低直衝過去,還邊衝嘴裡邊喊:“莫要動,你,你千萬別動,等,等我拉你上來!”
眾人面面相覷,神情都有些複雜。
李根水前天還因為馬寡婦一再從中作梗破壞兒子婚事要跟她拼命來著,這幾天心裡一直還有氣,沒想到居然在這種情況下遇見她。
又看到自家大兒子這麼不要命地衝去救人,乍一錯愕,隨即明瞭,又心中暗歎。
他一直都知道,兒子李大牛太忠厚老實了,一直對那件事耿耿於懷,心裡充滿了內疚,從來都對馬寡婦的謾罵挑釁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只管逆來順受。
平心而論,那對父子僅僅是偷幾件瓷器,罪不至死,可大牛也是無心之過,只是,這種事情,根本沒法分清是非好歹。
兩條人命擺在那兒,仇恨大過天,兩家這個疙瘩這麼多年來一直解不開,估計也到死都解不開了。
此刻看到馬寡婦那狼狽樣,又想到她這麼多年的孤苦,李根水這幾天的怨氣就不見了大半,又看到自家兒子不要命地衝去,心中暗歎造孽,嘴裡終究還是喊了出來:“救人要緊!”
便也一把跳下灘塗,跟著追去。
父兄都跳下去了,李二虎也毫不猶豫跟著跳下衝去。
李塵沒那興趣去分辨那件事情的是是非非,對這個馬寡婦也沒什麼成見,雖然也沒什麼關係,卻也不至於見死不救。
只是,救人歸救人,不能把自己也陷進去,就並沒有貿貿然跟著跳下去,而是先目光電掃察看環境,還伸手攔住就要跟著跳下去的李三丫,“你別亂衝,跟在我身後!”
李三丫表面和三哥拌嘴歸拌嘴,其實內心裡真正對他是信服甚至是崇拜的,便剎住了衝勢,只看著阿爹和大哥、二哥衝下沼澤又有些擔憂。
呂幼娘雖然也一臉擔憂地看著,卻並沒有無腦地越過官人衝出,她只會唯官人馬首是瞻,絕不越雷池一步。
只是,長期顛沛流離磨鍊出來的頑強求生本能,也讓她沒有傻乎乎地被動等待,而是桃花眼團團環顧,便指著一處:“官人,那裡!”
李塵順著她的手指,就看到距離馬寡婦身陷處幾步之遙有棵碗口粗的歪脖子黑松樹,立刻就領會了她的意思,不由得豎起大拇指給憨寶寶點個贊“好樣的”,這才帶頭跳下泥沼,踩著溼滑的泥濘,一腳高一腳低地走過去。
呂幼娘和李三丫便也緊緊跟在李塵身後走去。
李大牛已經率先衝到,毫不猶豫就走下了沼澤,絲毫不顧自身迅速陷下泥沼裡,只管盯著馬寡婦頂著泥濘阻力艱難前行,還沒近身就遠遠伸出手去,嘴裡喊著:“把手給我!”
馬寡婦雖然別過頭去,卻都清楚地聽到動靜,知道那一家子正衝過來,眼角餘光還瞥見領頭衝來的,居然是自己無時無刻不詛咒他下地獄的那個男人。
看到他不管不顧地衝來,絲毫不顧沼澤深淺,根本就是不要命地衝來相救,一瞬間,那顆已經被仇恨填滿了的心,似乎有那麼一剎那的軟化,卻又立刻想起丈夫和兒子摔在山崖下的慘狀,隨即又被仇恨冰凍硬化。
聽到那男人走到近旁,還伸手叫喊,馬寡婦這才極不情願地轉頭,一臉怨毒地瞪著他,嘶聲喊:“你來幹什麼?”
“我,我,我……”
李大牛本來就木訥遲鈍,衝來救人純粹是下意識的本能動作,其實腦子都還沒能跟過來,被馬寡婦這樣怨毒地質問,愣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只心裡無比的惶急。
長期以來,那對躺在山崖下的父子,已經成了無時無刻不壓在他頭上的夢魘,如果時光可以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