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層樓高的天台,大風肆虐,雲都被沖刷開來,露出了澄澈的天空,陽光靜靜地灑在兩人身上。

顧鄉沉默地看著林南音的背影,通常這種時候對方會眼圈微紅地說一句“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他在心裡暗自打起了草稿,思考著怎樣才能合理解釋自己的變化。畢竟這些天發生的事不是能對別人輕易說起的,搞不好會被抓進精神病院。

良久,顧鄉終於鼓起勇氣走上前去和她並肩,訥訥地說,“師弟的錢,我會還給他的,剛剛是我不對,一時有點腦熱就想逗逗他,但是我真的沒有惡意……”

林南音把下巴縮排衣領避風,似乎並不在意他的解釋,只是注視著高樓之下的街道,車水馬龍,人流不息。

“從幾十層的高處看下去,人類渺小得就像一隻螞蟻。”

林南音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把顧鄉整懵了。

“螞蟻勤勤懇懇,成群結隊,每日勞作,建築起自己的家園,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但人類只需要輕輕一揮,就能毀掉它們的一切。甚至不需要刻意這樣做,哪怕是路過隨隨便便踩了一腳,對它們來說也是滅頂之災。”

“怎麼突然說起螞蟻?”

顧鄉迷惑不解。

林南音嘆了口氣,慢慢轉過頭來。

“你已經捏死過第一隻螞蟻了,不是嗎?”

說話間,她純淨的黑色眼眸,突然從眼底泛出一線紫光,詭譎的紫色像顏料一樣擴散開,浸染了她的雙眼, 黑色的瞳仁縮成很小的核,亮亮的吸引著顧鄉的目光,而周圍紫色的光芒如星雲般包裹著瞳仁,形成一種不可抗拒的引力。

顧鄉大腦轟地一聲,如遭雷擊,雙腳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牢牢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他的眼前出現了那天晚上在學校門口的景象,像電影一樣,懟在自己臉上播放。

亮著小燈的麻辣燙流動攤位,大聲議論的體育生和一旁附和他的小美,背後默默聽著這一切的自己。

一分鐘後,顧鄉看見畫面裡的自己站起身來,握緊了拳頭與兩人對峙。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想要大喊,想要阻止這一切發生,但喉嚨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一拳下去,體育生向後飛出,口鼻噴血,撞斷了木桌像爛泥般癱軟在地。

顧鄉感到胃裡一陣痙攣,人類的本能讓我們無法對同類遭受的痛苦視若無睹,這種同理心根植在每一個人心中,讓我們不致淪為禽獸。只是在這兩天繁忙動盪的日子裡,顧鄉靠其他事分散著自己的注意力,強行把這種負罪感壓在心底。

畫面緊接著拉近到了那人臉上,倒地的人氣若游絲,嘴裡喊著媽媽,手亂揮著想再抓緊些什麼,卻無能為力,最後頭一歪,倒在了小美懷裡,再也不動了。

痛苦的回憶被人連根拔起,擺在面前逼迫他去看,去聽。

小美的哭聲撕裂著他的耳膜和心神,卻不能抬手捂住耳朵,就算捂住耳朵大概也沒用,那哭聲就像在他的腦子裡鑽來鑽去。

“啊——”

顧鄉痛苦地大喊,用力閉上雙眼,他猛地跌坐在地上,發現自己冷汗涔涔已經溼透了貼身的衣物。

林南音意外地“咦”了一聲,能靠自己掙脫她的夢境的人可不多見。

“你是誰,為什麼,你想幹什麼……”

顧鄉哆嗦著說,他的心裡充滿了疑問。

林南音俯下身來,那張美麗的臉慢慢靠近顧鄉,花瓣一樣嬌豔的嘴唇離他的鼻尖只有幾厘米,顧鄉能聞見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氣,曾經令自己心神盪漾,魂不守舍,此刻卻令自己如履薄冰,魂飛天外。

她的眼眸慢慢從紫色變回了純淨的黑色,那股詭異的力量場也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