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片上的地址並不遠,沿著酒吧一條街走到盡頭,有一道半掩的捲簾門,裡面散發著幽森的綠光,劣質的照明燈泡。

顧鄉的腳步在這條街已經來來回回踱了十遍。這裡哪是他這個老實窮學生該來的地方?

第一遍哆哆嗦嗦走到了盡頭,只瞥了一眼就觸電般彈了回來。

第二遍稍微大著膽子多走了兩步,角落裡冷不防竄出一條大狼狗兇狠地對著他狂吠,差點沒把他嚇尿。

第三遍進步了許多,確認了狼狗被鐵鏈拴著。

第四遍,第五遍,第六遍……直到引起了路邊女人的注意。

她指尖夾著細細的香菸在路邊吞雲吐霧,貼身的皮裙襯出凹凸有致的曲線,衣物僅能遮住必要的部分,波濤暗湧,黑色絲襪包裹著豐腴的大腿。

“小哥哥,找人嗎?說出來我幫你問問啊。”

面對這不懷好意的調笑,顧鄉也不敢反擊,從小到大和女生交流的經驗都屈指可數,何況是這樣老辣的江湖混子,連多看兩眼,自己的臉都會熱到耳根。

第十遍踱過這條街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了。離會議報名截止還有兩天。

顧鄉抬頭看著天空,今天的月亮很正常,彎彎的,黃黃的,散發著溫潤的光芒。月是故鄉明,自己什麼時候能回到故鄉呢?

如果不能順利拿到博士學位,又有什麼顏面回到故鄉呢。

他眼一閉,心一橫,忍受著耳邊狼狗的狂吠,一頭扎進了街尾的店面。

官方的自由搏擊是一種站立式的自由格鬥,只要一方倒地認輸另一方就要停止毆打,此外招數也不是完全自由,對一些摔法和肘法有明確的禁止。

雖然顧鄉沒有打過架,但隨便上網看看,也能對這些有點了解。然而眼前的畫面顯然並不是正規的自由搏擊會出現的。

四四方方的搏擊臺上,沒有裁判,只有兩個赤裸上身的拳手,其中一名已經明顯體力不支,腳步虛浮,果然三招之內就被對方抱摔在地死死壓住。

觀眾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震得顧鄉耳膜隱隱作痛,他盡力往裡擠了擠想看得更清楚些,臉上突然濺到了某種黏膩的液體。

伸手一摸,是血。

臺上的拳手雖然已經倒下,但另一名並沒有停手,他把對手死死壓在身下,一拳,兩拳,三拳,每一次都用盡全力打向對方的太陽穴。直到倒地的人一陣抽搐後,再也不動了。

顧鄉瞪大了雙眼,和那名倒地的拳手對視著,眼睜睜看著他瞳孔渙散,洇出一地鮮血。

圍觀的人群卻見怪不怪似的,有人在為勝利者喝彩,有人在咒罵死去的拳手讓自己輸了錢,有人在推搡著著急為下一場打鬥下注。

兩名保鏢打扮的黑衣人上臺拖走了失敗者,沒有擔架,像處置廢物一樣扔進了箱子,另外上來兩名清潔工快速地打掃了地板。

就在這裡,就在剛才,一個鮮活的生命隕落了,但無人在意。他們讓人相鬥,就像辦一場鬥獸宴,不死不休。

顧鄉感到喉嚨發緊,鮮血的腥味讓他想要嘔吐。他用力捂住嘴巴忍住這陣反胃,快速轉身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卻迎面撞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穿著考究的黑色西裝,看起來剪裁合體,材質高貴,戴了副墨鏡,看不清五官。

“等你很久了。”

那人抬起袖口,露出一個紅色的圓形刺繡。

猩紅滿月?這個念頭霎時間出現在顧鄉腦海。

“你不會死的,不是嗎?既然如此,何不試試。”

這股淡漠裡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顧鄉分辨不清自己此刻是感到被支援還是被威脅,只知道腳尖不聽使喚地轉了回去,朝競技臺一旁的登記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