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二堂,走向一個大將,附耳稟報。那就該是安祿山了,穩坐正位,身著講究的鎧甲,肩胸處恰好的點綴,顯得人壯實威武。

縣令祝大人挨著安祿山左手邊位置坐著,姿勢勉強得很,想必前兩日的刀傷尚擾。右手邊坐著趙萬吉縣尉,傳說他這段時間也染了病,今晚看去,精神狀態的確不佳。一直沒得見的主簿大人徐渭舟也在場,俯身站在安祿山側身,翻著案上的卷宗,給他講解著什麼。

忽然,安祿山大手一揮,抬了頭環顧內外人等。

“把諸位都請了來見個面。人來的這麼齊,挺高興,大夥都看得起我安祿山。前兩天鬧了個誤會,驚擾了我娘。這可是罪過。人在哪呢?”說著,他瞧向徐渭舟。

“哦,那個不良人,張奪。關在牢裡呢,來人來人,給帶過來。”徐渭舟滿頭是汗,朝衙役揚手示意。這一會連急帶嚇,可我一個人造。安祿山好像刻意不與趙萬吉、祝元潤交流。

很快,張奪就被押了來。這二日,他不至於挨凍受餓,但也沒逃過坐大牢。三個核心不良人中,數他武功最為高強,體格壯實,性格也憨直。那日趙萬吉授意他們尋找機會殺人滅口,只他一人當真往心裡去了。

擅長下三濫手段使陰招的王慶只會攛掇別人莽撞,不敢公然惹禍上身。李十一雖說身材矮胖,人性可不厚實,貪生怕死吃不夠。尤其是,前幾日還不明不白死一個朱天宏,眾人不宜公開議論,疑慮懸浮在各自心裡更是厚了層陰雲。誰還敢肆無忌憚?

培養、重用這幾個人,未必是最精幹的人選。只因比較信得過。為何信他們?都是趙縣尉從足夠死刑的案子裡撈出來,洗了乾淨。命,是趙萬吉給的。

管他是誰的主意,敢當眾殺人就得有償命的準備。張奪刺殺未遂入獄,並不呼天搶地,倒也大氣坦蕩。無需廢話,跪倒在安祿山面前。

“你為何要殺一個女人?”安祿山語氣平穩,聽不出情緒。

“安大人恕罪,小人並不知情,以為那聖母是在冒充您的母親。”實在不行就折損一員猛將。最為不捨,但趙萬吉不能公然保他,只提前預設了些問話,並教給他應對的說辭。關鍵看安祿山的意思,實在逃不過,搭上性命也得認,老婆孩子自有趙萬吉照顧。“安大人是大英雄,名震幽州,人人敬仰,您的名聲不容褻瀆。”

“你如何能判斷她是假冒?她的儀態不高貴,她的氣派不威嚴?”

“大人饒命。聖母雍容端莊,雖未動怒,卻凜然威儀。她的儀態威嚴,她的氣派高貴。”

“算你有眼力。可是,”安祿山頓了頓,左右瞧了瞧趙萬吉和祝元潤,忽然放大了音量。“誰給你的膽子殺人?”

······

“誰給你的膽子殺人?”

上一任縣令蘇祺仁自己的畫面猛然闖到了趙萬吉的腦海。

同樣的地點,同樣一句話,同樣的令他大驚失色。

蘇祺仁也是一位稱職的父母官,上任沒多久,便覺出旗縣這地方縣尉一手遮天的怪異。調查一陣子,掌握了些證據。但他對趙萬吉的防備還不夠充分,怎能想到旁邊還有一個衙役,就在這二堂“天理國法人情”六個大字牌匾之下,日日與眾人處理公務的方,堂堂一個縣令竟能命斷於此?

趁著今日把人基本都派了出去,衙門裡清淨,想探探趙萬吉的虛實。只略微提及匪王之死,就捅了馬蜂窩。

“誰給你的膽子來問我?”既然蘇祺仁口吻這般氣壯,必是掌握了證據,也斷然了立場,便沒有商量餘地。趙萬吉猛抽刀,對準蘇祺仁胸口。衙役嚇在當場,動也不敢動,逃更不敢逃。

“你這樣極端行事,遲早會敗露,不如儘早收手。我與你共事一場,幫你想個好的託詞,你且卸任歸去,還可保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