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房間內的窗戶都敞開,濃郁的傷藥味兒也仍舊久久不散。那味道像姜水與蘆蒿汁。聞慣了後,劉司參自己也覺得噁心。
明媚的陽光曬著室內,掠過了幾個桌椅板凳。紅木露著光澤,光滑到能夠清晰浮現出劉司參的臉孔。上面很乾淨,幾乎沒有灰塵在陽光的照耀中遁形。
滾燙的茶水落在桌上。昂揚攀升起的白氣,只是用餘光瞥見,也能感受到熱度。洪丘思宗主稱這般茶水需要趁熱喝,才能起到良好的療效效果。由於受傷的緣故,劉司參每天早上起來都會感到口乾舌燥。
此時,他的嘴唇也如幾天前那般乾裂。盯著桌子映照著的自己,劉司參露出了憔悴而又無可奈何的目光。他看也不看,一把奪過每日放在同一位置上的茶杯,將其中的茶水飲盡。茶水沒多少,他不嫌燙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重複七次,方才不再續上。
伺候他的兩名弟子,是一對兄弟。哥哥名叫師卿,弟弟名叫文鷺。他們沒有姓氏。童年的大多數時光,在一片窮鄉僻壤內度過。連名字也是由他們的師傅吳孝仁賦予。
他們細心照顧劉司參,卻很少主動與他搭話。
因此,劉司參稍微恢復好傷,能自主下地後,就逐漸避免勞煩他們。而沒多久師卿,文鷺兩兄弟就開始心慌了。他們勸說他安心養傷,應該無所顧忌的差遣他們。
“人該知道自己是什麼命。切勿好高騖遠,知足方能長樂。”兩人的父親臨死前耐心叮囑了許多。這是最後一段話。
師卿比文鷺年長五歲。他向來牢記著父親臨終前的囑託。他對此有深刻理解,因為他還保留著遙遠的童年回憶。他們並非就生來貧窮。他還曾記得,他和他的弟弟出生在不少人寧願託生成條狗,也要投胎到的京城裡。他知道自己曾經姓什麼,也清楚他們一家子是如何落敗的。
劉司參喝完茶水,盤腿坐到床頭邊調理氣息不久,卻聽到門口傳來了打鬧聲。他雙掌下移,平復氣息,想著自己也快要完全康復,便準備到門外走走。
穿上平底的布鞋,換上洪丘思給給他買來的黑色錦袍。劉司參久違的重新踏上了大地。他步行遠去,逐漸遠離了傷藥味。
清新的空氣重新灌進他的鼻腔。劉司參病態的臉色緩和了不少。陽光把他的長髮照得烏黑透亮。只見他抬手蓋住額頭,遠遠望向前方,靈秀的動了動耳朵,立刻察覺到文鷺正在被他的同門弟子圍毆 。
“你爸爸是貪官,你母親是妓女。咱們能讓你服侍,那是你的幸運。”
“說的是。你不老老實實接受,反倒來反咬我們一口,真是不知好歹的狗崽”
“與他說這些大道理沒有用,有些人就是聞不到自己與生俱來的大糞味。他只能和那些與他臭氣相同的人交朋友。永遠不知道感恩。你看他現在的眼神……就滿是戾氣。簡直是無可救藥。唉……”
文鷺仍不屈服的昂著頭,像條毒蛇般惡狠狠的盯著他們。他的鼻樑被打折,手指也被掰斷了幾根,左眼角上更是被打出了一大片淤青,額頭上赫然被刻上了“流氓”二字。
“喂,你們這些小混蛋,趕快滾開。”劉司參凝眉相視,一股無形的寒意瞬間爬上他們的脖頸。那些弟子都很年輕,像是才剛剛入門一兩年不久。平均只有十二,三歲左右。有幾個膽大的回頭。但只掃去一眼,便如觸電般感受到劉司參眉宇間隱隱散發出的凶煞之氣,嚇得渾身起了雞皮。大多數人慌忙逃走。
而留下的人也只是身子僵住,也並沒有什麼過人的勇氣。劉司參把氣息稍稍收斂,那幾個人後知後覺的發現腿腳能動後,也就立刻溜走了。
文鷺被打的鼻青臉腫,默默匍匐著,正艱難的嘗試爬起。他今年才只有十歲。劉司參俯下身,朝他伸出的手。文鷺自知尊卑有序。他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