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遺忘是新的開始 (第1/3頁)

阿婆曾和我說過，人死前會看見光怪陸離的景象，她說她在餓迷糊的情況下吃過一個蘑菇，後來在地上躺了一整天，那一天她看見了倒著走的羊和流向天空的河。

但我堅持認為是蘑菇讓她產生了幻覺。現在我信了，人死前確實會看見奇特的景象。

比如山一樣的巴拉脖子上插著三根箭向後倒去。

接著是喊叫聲，金屬的撞擊聲，還有戰馬的嘶鳴聲。

我聽見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不，

是很多人在叫我，聲音好不真切，就像在水裡聽岸上的聲音。

夏天的時候我喜歡跳進淵河裡游泳，身上的黏膩和灰塵在一瞬間就被沖刷得乾乾淨淨，

如果靈魂跳進淵河裡，可以把所有的罪惡洗刷乾淨嗎。

我漂在水中，我想，我應該是漂在水中吧，淵河的水會洗去我的罪孽，然後帶我去天堂嗎？

我從來不信神，整個部族都不信神，可是阿婆說很久以前，草原上是有神的，神告訴人們要不爭不搶，要供奉他，為他建立神廟。

再後來人們發現被神是騙子，他從來不是救贖靈魂的聖者，人們敬他，愛他，最後卻被他拋棄。

就在一瞬間，神廟與信仰一同倒塌，神像被砸碎，廟宇被破壞，他的名字也成為草原上最大的禁忌。

人們用從破碎的神廟中翻出立柱和磚塊，搭建出靶場和兵營，信仰其實沒有消失，只是換了種樣子。

我聽見岸上有聲音，有人在說話，

我試著睜開眼睛，發現我可以看見，又活動了下四肢，我可以動。

原來靈魂可以這麼自由。

我爬上河岸，順著聲音尋去。

“我在找羊”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巧了，你找羊，我找你”

我的眼淚簌簌落下，

“不要！”我朝著自己大喊，“不要答應他！”

可是我只是個靈魂，又怎麼能被聽見呢。

我眼看著他將我推倒在地，親吻著…

鋪天蓋地的絕望席捲著我，眼淚一顆顆掉落，

依泊瑞，如果我從來沒有遇見過你，那該多好。

……

我看向窗外，揉了下眼睛，再次看一次。

明明昨天還下著暴雪，為什麼一夜之間雪已經開始化了。

嘴裡的苦味好重，像是剛被人慣了一碗湯藥。

我睡在一張大床上，小心地摸著被褥，被褥又厚又軟，我暗暗估算著需要多少羊絨才能織出這樣一床。

屋子裡的陳設也好陌生，這不是我自己的屋子，為什麼我會睡在別人的屋子裡？是夢遊還是惡作劇？

我心頭一驚，馬上翻身下床，可能是動作幅度太大，渾身一陣刺痛，面板就像被數千只鉤子拉扯住一樣。

我慘叫一聲，擼起袖子，看見一道道傷疤遍佈整個胳膊。

都是細長的淡粉色。

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回想是如何變成這樣的。

記憶裡是一片空白，我能回想到最後的景像只有坐在草墊上，玩著九仙棋的福伊還有恩和。

我赤腳下了床，這件屋子極其華貴，立櫃上點著薰香，飄嫋而出的木香讓我一陣煩躁不安。

地上鋪著厚實的羊毛地毯，一腳踩上半個腳面都陷了進去。

我想，這一定是貴人的屋子，還是趕緊離開吧，以免被發現有口難辨。我把屋子翻了個遍也沒找著外衣，難道只能披著個睡袍溜出去嗎…

“完了完了…”我急的到處亂竄，傷疤帶來的刺痛感疼的我呲牙咧嘴。

算了，出門就狂奔，先回去再說。

我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