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路的速度比一開始緩慢許多。

如果不是一路顛簸,江棠很輕易就能發現,他左腿和右腿邁出的步履,一深一淺。

江棠緊緊地攥著手機,遠遠地看見了在雨中靜默矗立的高樓大廈。

手機訊號還未滿格……

低沉矜傲的嗓音,含著濃濃的倦怠。

“快到了。”

薄雲霽說著,加快了速度。

他眼裡有江棠仔細辨認過也沒看懂的情緒。

幾乎是剛把她放下的瞬間,高大的身影猶如山巒倒塌,重重地向前倒下……

江棠大驚失色!

一邊喊著薄雲霽的名字,一邊慌亂地開啟他的手機,按開燈光,終於發現——

她嚇得說不出話,濃密的情緒一時間裹挾而來。

薄雲霽的西裝褲早已破的沒法再看。

砂石嵌入他血肉模糊的小腿和膝蓋,大片刺眼的殷紅映入視線!

甚至,有些顆粒嵌入骨頭,一定是他跌倒時,傷的。

他剋制忍痛,一路揹著她,膝蓋關節不停磨損,傷上加傷!

一直被尖銳的砂石磨著腿骨的疼痛,江棠不敢想。

薄雲霽臉色蒼白駭人,像失血過多。

怪不得,怪不得他撐不住了。

江棠想到那個愈發迷濛卻仍然堅持的眼神,恍然大悟——

那其實是,進入了京郊的範圍,手機有了訊號。

他們有救了。

亦或者……她,有救了。

薄雲霽說,快到了。

那種如釋重負鬆了口氣的模樣,氣若游絲的語氣,令人忍不住心軟。

確認安全後,男人心頭最重的負擔終於落地,所以可以放心的眩暈過去。

薄雲霽——

你對我太好了,我真的很怕……

江棠捂著嘴,無聲顫抖,淚如雨下,顧不上渾身的虛弱無力,也不管薄雲霽能不能聽見,她攥住他的手,“薄雲霽,你會沒事的,我馬上打電話!”

她打了幾通陳彥亦或方楠的電話,都沒人接聽。

旋即反應過來,他們在監測站,大概是因為保密協議,遮蔽了外來的電話或訊號。

空曠的京郊。

他們兩個人。

一個昏迷不醒,一個發著高燒。

下著暴雨,無人經過的荒郊野外,一時間很難等到過路的車輛進行求救。

江棠翻著薄雲霽的手機,在通話記錄裡找人救援。

螢幕上有許多未接來電,無一例外,都是林蘊。

她顧不得計較,終於翻到了沈時衍的電話,等了一會,等的有些絕望——

終於打通了!

此時此刻。

薄雲霽的傷口仍有血液不斷湧出,江棠觀察到他的腿部肌肉好像漸漸地停止了抽搐。

她摸著他的手,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分一秒的,流失著溫度。

終於,忍不住低頭捧住他的臉,滾燙的熱淚落在他冰冷潮溼的唇瓣上。

“薄雲霽,我也堅持不住了……”

淋了這麼久的冰冷雨水,高燒之下,她頭腦本來就昏昏沉沉,此刻也有些累了。

“如果等不來救援,我們就一起殉情。”

……

“不行,阿棠,不許你走!”

一室的消毒水味,和不同藥品混合在一起的複雜味道。

臉色蒼白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忽然,猛地坐起來。

白色的牆紙似乎刺痛了他的眼睛,劇烈的動作之下,輸液管險些被拉扯斷開。

他腿上的神經反射性的狠狠一痛,沒來得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