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八的夜晚還是降臨了,杜司令此時坐在杜公館的餐廳,為自已倒了一杯紅酒。
“司令,門口已經圍滿了人堆滿了東西,您要不要出去看看?”副官費了好大的勁才擠進來,杜司令卻輕描淡寫:“你替我把那些太太小姐先生們都送回去,禮物也退了,就說我謝謝他們的好意。”
“這······”副官有些猶豫。
杜司令喝了口酒:“沒事,我讓你去做的,你大膽去做就好了。”
“是。”副官又一次擠了出去,就看到乘著人力車而來的荀夢英。
很多人都沒想到,現在上海當紅的名伶,居然願意委身前來給向日本人效力的司令過生日。小報的記者現在都在等著,在杜司令和荀夢英的關係上捏造一點新聞,準備在明天的早報上曝光。
荀夢英一點沒有明星的架子,換上了西裝禮服,身上崑曲的氣質被收斂了起來,倒像是一個優雅的文人,向著杜公館門口目送著他走上臺階的人一一致敬。
荀夢英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我替你說兩句,也好不讓大家為難。”他的眼波里藏著世間百態,藏著七情六慾,淡淡的憂愁,都在他眼睫低垂之時一一消散。
“諸位,”荀夢英開口,並不是那尖細的嗓子,倒是個圓潤的男聲,“我今日本是不願意前來的,我這個人不喜熱鬧的場面,臺上熱鬧慣了,臺下倒是喜歡安靜地品一口好茶。但是今日受邀的皆是故人舊友,且不談政治,不說立場,只講交情。我荀夢英此生最重情義,不得不來,也不能不來。諸位不少也是看過我的戲、算是捧過我的人,杜司令明確說過只辦家宴,不辦晚會,若是大家也願意承杜司令的情,就請如他所願,先回去,來日良多,再見不遲,何必苦苦在此等著,我想杜司令也是如此想法,望諸位理解。”
荀夢英說完,就轉身進入室內,杜司令坐在頭把椅子上,笑著拍手鼓掌:“荀老闆可真是個妙人!”
荀夢英竹扇在手,笑了笑:“給杜司令一講,可就不妙了。”
“怎麼不妙,荀老闆只要往那兒一站,整個上海誰不是擠破了頭都要見你一面。”陳友生進得杜公館大門,就聽到了荀夢英和杜司令的對話,插了一句。
荀夢英手上的扇子一緊,表情依舊舒展得很,保持著微笑轉身,向陳友生微微鞠躬。
“荀老闆大概不認得他,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電訊顧問,日本留學回來的陳友生。”杜司令起身走到二人中間,“友生和我一起去看過荀老版的戲,他可是喜歡的不得了呢!”
荀夢英抬起身子,但避開了陳友生的眼神:“多謝陳先生抬愛。”
“哪裡的話!”杜司令拍拍陳友生的後背,又拉上荀夢英,邀請他們入座。
陳友生盯著荀夢英看了許久,久久沒有繼續開口,荀夢英悄悄地瞄了一眼,隨即閃避。巧而進門的何翳一眼就看出來他們倆之間大概有什麼秘密與過往。
杜司令看到何翳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衝上去抱住了他,差點沒把何翳的眼鏡打落在地上。
“你終於來了!可真沒有食言。”杜司令為他整理了眼鏡,何翳這才看清楚到場的人,不善於言辭的他一一向他們點頭。“還要勞煩你幫我做件事。”
“何事?”何翳看著杜司令,杜司令摟著他的腰往桌邊走去。
“勞煩你幫我去請那個不省心的內侄女。”看著杜司令委屈的小表情,何翳撇了撇嘴:“我看不省心的人是你才對。”
眾人聽了無不偷笑,但又不敢出聲,荀夢英開了摺扇遮住半張臉,撇過頭剛笑了兩聲,對上陳友生的目光,立刻就變了神色。
何翳試探性地對著陳友生道:“你要是看上人家荀老闆了,不若到人身邊去,跟人家交流一二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