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沒睡好?”

周之於看出方葭臉色不好,遞給她水喝。

她搖搖頭,沒多說。

小計沉默的坐在旁邊擦拭相機,忽然道:“今天不是還有拍攝?”

兩人點頭,旋即與小春一家道別。小春仍有些捨不得,想和他們一起,被他娘拽了回去,說家裡還有活需要他幫忙。

小春孃的眼睛深深地望向方葭,那雙疲憊的眼睛裡面有一點不易察覺的,微弱的期待與希冀。她說,“你們好好拍,啥也不用擔心。”

方葭一瞬間就懂得了她的意思。也許女人知道桂花的困境,可她也深陷這個囹圄,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她只能寄希望於這些外人,是否能帶來些“不同”。

方葭點頭。

古堯山之行的最後一站是桂花被囚禁的地方,也就是小春家對面的那幢破破爛爛的房子。總有一種被窺視感縈繞在身側,方葭有些不安。

周之於看出來,問:“怎麼了?”

“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人在看著我們?”她皺眉,抿著唇。

五大三粗的小計破天荒抖了抖,“葭姐,你可別嚇我!”

“不是……”方葭蹙眉,“昨天晚上,窗戶邊有動靜,我起來看的時候有個影子,再一看就沒有了。”

小計抖的更厲害了。

周之於摸摸她腦袋,“那確實是不對勁,我們小心一點,快一點拍,拍完就走。”

——

張萬山家的構造很簡單,裡屋是狹小的臥室,擺著條長椅子,已經落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方葭伸出手要拂開灰塵,接著就被周之於把手重新插回了兜裡。方葭詫異看他,他無辜聳肩,三下五除二把椅子擦乾淨,“髒。”

方葭輕輕笑一聲,給他點了個贊。垂頭看椅面,有深淺不一的指甲劃痕,經年累月彷彿刻進了木材的紋路里面。

椅子靠著門柱,粗長的鐵鏈就大刺刺垂下來,長度一直可以延伸到外屋。不難理解,這是需要被鎖著的人給沒被鎖著的人洗衣做飯呢。

只是看著就被其冰冷刺痛,難以想象被縮在這方寸之地會有多痛苦。

更何況是,二十年。

小計神情憤憤,小聲罵道,“這也太不是人了!”

“這還是好的待遇呢。”方葭開口,“去柴房看看吧。”

柴房是木片搭的,已是破破爛爛,三人徑直往裡走,掀開被大雪覆蓋的柴草,果不其然在磚石的地面上看見了細小的刻痕。

周之於一查,發現刻痕十九道,正好是去年搬走之前。

因為磚石地方有限,記在旁邊的只有寥寥幾句話。

“救救我……”

“一定要逃出去!”

“老師,對不起,我好想你。”

塗塗抹抹後,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桂花死掉了。”

桂花的聲音響在耳畔,“被囚禁的二十年裡,我有過四個孩子,第一個在逃跑的時候流產了,第二個出生了,是個女兒,被張家溺死在了水缸裡,第三個和第四個都被我弄流了。”

“我的家庭從沒有愛過我這個孩子,所以我很小就想要給自己以後的孩子很多很多愛。

可是可悲的發現,我好像失去了愛人的能力啊。”

“方葭,那缸子裡的水真涼啊。”

柴房外不遠就是提到的那個水缸,髒汙不堪,積雪落在裡面,也被灰塵裹挾著看不出原來模樣了。就像桂花的人生一樣。

有雪落下,簇簇的聲音裡夾雜著悉悉索索的莫名響動,方葭從門口探出頭,就被門外的一群人嚇了一跳。

流裡流氣的混混們,穿著緊身的皮夾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