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嫣然回頭,看著身後那抹有些佝僂的身影,他的拳頭攥緊,臉色難看。

她嘆口氣,忽然覺得午後的日頭都帶上了幾分寒意。

就說這是什麼事啊!多缺德,好好的大喜之日,搞這事,這些人還真會挑日子。

老侯爺神情蕭索,臉上鬆弛的皮肉微微顫動,兩個拳頭攥緊。

要不是神女在前面;

若不是剛才看到了太上皇沒有溫度的眼神;

若不是看到陛下掃過來的凌厲眸光。

他早就衝過去了,他最疼愛的孫兒,竟然被人如此陷害。

可恨,可惡!他眼神犀利得看向哭嚎的婦人。

“你看明白了嗎?”

蘇嫣然的聲音很輕,像落進湖面的柳絮。

見他沒有反應,她往後退了兩步,錦緞裙襬掃過老侯爺的袍角,帶起一陣陳舊的皂角香氣。

這是邊關將士常用的皂品,洗得去血汙,卻褪不去經年累月的風霜。

老侯爺低頭,那張佈滿溝壑的臉泛著紙一樣的白。

他眼眶通紅,方才強撐著的銳氣散得一乾二淨,倒像是個被先生訓斥的學童。

看見湊到身邊的神女,他慌忙矮身行禮,“老臣剛才恍惚了,神女您能再說一遍嗎?”

花白的鬍鬚隨著動作簌簌抖動,看著神女的眼神都誠惶誠恐。

蘇嫣然抿了抿唇,再次開口:

“你剛才看明白了嗎?”

老侯爺喉頭動了動,渾濁的眼珠轉向那團混亂。

本該意氣風發的少年被圍在中間,素日裡飛揚跳脫的眉眼此刻擰成一團,而站在他對面哭訴的女子正用帕子捂著臉,肩膀聳動得恰到好處,露出的皓腕上戴著支成色普通的銀鐲子。

“剛才……”他喃喃著,忽然眯起了眼。方才被憤怒和恐慌糊住的腦子像被冷水澆過,瞬間清明起來。

目光掃孫兒的方向,她恰好出現在孫兒身後,孫兒身邊恰好沒有跟著人;那幾個婦人恰好路過;甚至連新娘子過來的時機,都卡的那麼完美。

有那麼多巧合嗎?

“衝著我慕家來的!”老侯爺的聲音冰寒,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不是憤怒,是後怕——

若不是神女他們今日恰好來了……

不,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太上皇,陛下他們為什麼來此。

什麼喝喜酒,根本就不是。

怕是神女大人預知了這一切,是來救他們慕家的。

若不是神女大人他們的到來,讓他親眼看到了一切,此刻孫兒怕是說都說不清了。

蘇嫣然抬手,費力地拍到他的肩膀上。老侯爺身形魁梧,即便佝僂著背,她也得踮起腳尖才能碰到。那肩膀硬得像塊石頭,隔著衣服都能摸到骨頭的輪廓,想來這些年在邊關,很是辛苦,好不容易歲數大了回來,又遭遇這事。

“明白就好,該怎麼做知道了嗎?”

老侯爺望向小道上還在撕扯的眾人,那裡依舊是哭的哭、罵的罵,亂成一鍋粥。

被圍著的孫兒一臉的無奈、哭訴的女子抽抽噠噠、憤怒的婦人扯著嗓子哭嚎……

這看似混亂的場面,此刻在他眼裡卻像沙盤上的戰局,每一個人的位置都透著詭異的刻意,環環相扣。

“神女,這不是簡單的陷害!”他的語氣肯定,方才那副鄰家老爺子的溫和蕩然無存,周身騰起的煞氣讓蘇嫣然都打了個哆嗦。

他戎馬半生,什麼樣的陰謀詭計沒見過?可敢在他家裡做戲,這背後的勢力絕非尋常。

蘇嫣然沒說話,臉上露出讚賞的表情,一身素色宮裝襯得人愈發小巧,可那雙眼睛裡的沉靜,卻比陛下更讓人不敢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