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可冬遲仍醒著。他花了好久才理平腦子裡那根團成一團的亂線,把自已的心重新按回它本該待的位置。
祁未然今天算是給他上了一課,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這他媽根本就不是兔子。
落地燈熄了,冬遲動了動痠痛的身體,想把祁未然的手拿開。
祁未然的技術不好、吻也生澀,好在這毛頭小子懂得分寸,一舉一動都算得上溫柔,他體驗還不差。
別說是這事,就是拉個手、互生個情愫,都是冬遲迄今為止人生之外的事,他學校都沒去過幾次,跟同齡人的接觸少之又少,況且他也不想把精力挪到這上面。
他不知道自已到底有幾年時間,開局就拿著一張爛牌,冬大又風勢正盛,他想活命就得費盡十萬分的心思,趕緊在錦江站穩腳跟。
每每透過窗子看到對面人家伴著長大的兄妹倆在草地上嬉笑打鬧,他的胸腔都翻湧著巨大的酸澀和煩躁。
羨慕、嫉妒、怨恨……這些幽暗的情緒如螞蟻般密密麻麻地排在他的脊背和心頭,卻又無能為力,也無可奈何。
他怎麼不想站在陽光下和所有其他健康的孩子一樣瘋跑,一樣跌倒再爬起,一樣痛哭和大笑,可他如果在外面跑上那麼一會,等待自已的便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與無休無止的病床。
安於現狀,最起碼讓他不會那麼痛,無論身心。
現在,他的地位逐漸穩固,可唯一能夠安慰他的阿姨也離開了,他的身邊誰也不剩了。
雖說是他一手安排的,可祁未然的出現於他而言仍然是新鮮的闖入,如今這麼一折騰,更是鮮上加鮮。
祁未然徒手撕裂了他維持了二十多年的秩序,讓一切巋然不動都化作虛無。
當然,這也歸功於他對祁未然自認清晰的瞭解和一如既往的刻薄,若是換一個人、若是他哪怕能控制住自已些,事情也不會發展到如今這步田地。
冬遲心如亂麻,他不知道該拿出一個什麼樣的狀態面對這件事,他清晰地知道自已內心某處擰巴的結被開啟了,也知道自已此時此刻窩著一團無名之火。
他自已說的,兩人誰也逃不掉,可說這話的時候他真沒想到能把自已給搭進去。
冬遲剛動了動身子,祁未然就哼哼兩聲抱他抱得更緊。
他越動就被勒得越緊,索性不動了,祁未然也乖乖鬆了鬆胳膊。
“哈——”冬遲長呼一口氣,眼皮跳了跳,皺著眉頭沉聲道:“臭小子,你他媽裝睡逗我玩呢?”
祁未然摟著他,呼吸均勻而平穩,並無反應。
冬遲嘴角抽了抽,真想一腳過去給他踹地上,奈何自已現在使不上力氣。
於是,冬遲就這麼讓祁未然摟著,窩著火漸漸睡了。
或許是太累,或許是實在經不起折騰,冬遲一直睡到中午才緩緩睜開雙眼。
眼角的乾澀和腰間的痠痛感一併襲來,冬遲皺了皺眉,心情很差。
祁未然這會已經醒了,正把頭埋在他頸間,不知道在想什麼。
察覺到身邊人轉醒,祁未然立馬抬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冬遲那張臭著的漂亮臉蛋,等著他說話。
冬遲側過臉看著他這副單純無害的樣子,只想把他扔出錦江外環,叫他永遠都別再回到自已眼前。
“你怎麼還在這?”冬遲沒好氣地甩過去一句話,推了推他的臉。
祁未然扯過一個薄枕頭墊在他腰下,支起半個身子看著他,認真道:“你不懂,這叫溫存。”
“溫存你大爺,你溫的哪門子存?”冬遲感覺自已青筋都快從脖子後面炸開了,這幾個字都是從牙縫裡艱難擠出來的。
祁未然俯身靠近他,兩人的鼻尖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