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命草原上幾頓烤全羊吃得發胖,龍身飛得低,繞過一處山坳,苦巴巴停在達賚湖右岸,湖前方一片廣袤原始森林,樹高几丈餘,枝杈叢生,百草豐茂,黑龍壯碩身軀委實難以穿行。
齊乘星張開雙臂,鄂倫春的風吹過白楊林,亦吹著他童年的夢,扎賚諾爾區地勢漸高,方知命走得吃力,漸喘粗氣。
張陽橋餘光一閃,貓腰屏息凝神伸手一拽,在樹下提溜出個帶紅纓子的人參,抖抖根鬚上泥土,掰斷纓子柄,舉人參啃黃瓜似的便往嘴裡塞。齊乘星看得咋舌,忍不住發問,“你美則美矣,怎麼總餓得填不飽肚子?”
張陽橋眯眼一笑,拍拍丹田,“喏,一氣化三清,都是液態,神識倍增的代價就是消耗能量,無盡飢餓。築基中期,過這陣就好了。”
齊乘星褲腿蹭過溪邊南荻,菹草蔥鬱,拔腰間匕首斬斷水曲柳橫生枝杈。行進兩個時辰,林至懸崕。張陽橋棉包袱裡掏出一把銅鋼釦,細長手指繞繩,打了個水手結甩在粗壯樹杈上,拍拍樟子松樹幹,腰間繫緊繩索,單腳蹬上崖邊,“我先下去看看。”
崖臨萬仞,枝蔓藤生,張陽橋抽出腰間軟劍,劍風劈在巖面,藤木月季綴著殷紅花苞掉落山澗。一路砍劈尋出落腳點,張陽橋攀立陡山崕緩降。林間忽聞石墜聲,初極小,漸鑊鑊然似石裂天崩,方知命獸覺靈敏,反應過來,奔過去抓繩索,“山洪,你快上來。”
齊乘星扭頭見湯湯洪水奔來,匕首捆繩端丟擲,繞在樟子松上,手抓繩索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崖壁,“來不及了,咱倆抓穩了,讓水落下去。小知命別愣神啊!化形往天上飛。”方知命手腳顫抖褪下衣物,草草捆成包袱卷,抓在手上,化作黑龍。龍爪勾住小小包袱,在半空中焦急盤桓。齊乘星手臂繞在繩上,後背緊貼岩石,頭頂水聲震天,安慰方知命,“你別怕,你會游水。”張陽橋手腳並用,不顧頭頂洪水湯湯,又往下飛快爬了幾丈遠,尋一石凹,藏住身形。
象吟席捲洪水而至,山崩地裂,峭壁撕開口子,巨石卷著植被黃土和無力抵抗溼淋淋的動物們跌落山澗。白日當虹,黃龍過境。張陽橋丹田裡液體如沸水蒸騰,燎得五臟六腑一片火熱。
約莫兩個時辰,兩人一龍似歷經一場久久不熄的天崩洩雨,洪水終於盡數灌下山崕。黑龍爪握小包袱,雙眸含淚望向這片土地。林間靜謐不見活物,巖地縱橫溝壑,植被連根拔起卷雜動物軀骸,鯽魚花斑鱘子肚皮翻白,溪水斷流,滿目瘡痍。
張陽橋望腳下裂仞峭壁,山澗河水卷著黃泥翻騰,時不時湧上一隻四爪朝天的野豬亦或花豹,一個浪頭打過去,再無蹤跡。高大的樟子松未倒,黑龍盤旋到兩人身邊,“咱們飛過去吧。”
齊乘星遙望對面峭壁距離,笑得委婉,“可能啊,我說只是可能,咱們飛到對面,你升不了那麼高,還得往對面山崖上爬一段,那山倒錐型,不太好爬,不如你也化作人形跟咱倆往下爬吧。爬至山底,逆水流走,待河變泉,踏澗而過,繞山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