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著,一直跪到了午夜,月光照著紅腫的臉,兩位叔叔抵著我的雙臂,以免我再次殘打白已。母親的淚似乎是來時的春水,無止盡的融化流下,她靠在父親的身軀上,四周仍是俱靜的,秋夜冷的可怕,雙頰疼的火辣。
“我是爺爺帶大的,今晚讓我來守吧。”我低語到,父輩無奈,將一個木盒子置在我邊上,八目互望,相擁著回房了。祖宅很大,他們走後,以至於電燈也似乎沒在發光,靠著直覺與星月柔影,才勉強能在腦海中編繪出雙眼所見的無形黑暗。
剎時,只覺一股尿意湧現,如水庫開閘,欲止不能。
“去他的!就不能讓我跪的安分些嗎?黑不溜秋的,我能去哪方便?”我前後兩難,猶豫不決。憋著,憋著!我喘著粗氣,雙手緊緊的揪著衣邊。
“不行不行,人有三急,爺爺,孫子對不住了,失陪,我先去方便一下。”
我急忙點起了爺爺的靈燈,也順手把其他的點燃了。“什麼啊,誰說這燈點不燃的?”我帶著疑惑摸到中庭間的老樹前:一水瀉下是解難,空明身腹氣脈全……
秋風清柔,拂著長明的焰,拂著……拂著,燭便呼息著,燭息以憨然睡去了,秋風剝去柔情的皮,冷澀苦悶,順風擊著後背的,同有靈臺上的十多雙眼晴。爺爺笑著,伴著樹下水窪最後一縷熱氣散去,靈魂便被錮上了繩,我被拴著,向深淵墮去。
“舒服——”我長嘆一口深氣,繫好褲子便回身準備繼續守靈。“好黑啊,燈怎麼……滅了,滅……了?”我打了個寒顫,試探的掏出了火機,咔噠……咔嗒噠……咔…….咔……火在秋夜更是寒的,不切實際的寒,寒冷的火燃起凍起的燭,冷光照亮了冰冷照片上那衝著我熱情的笑顏。
我的呼吸一瞬而止,來不及恐懼,便迎而受到了萬線向萬向拉扯的撕裂之痛。
五壁遷靈人墮魂,三界至裡不復生。
若盼魂解於蒿叢,莫相更盼採蒿人。
黑白迷目,炎寒絞身,我仿拂經受萬度獄火,又如置於無垠冰窟,只覺七竅淌熱流,受迫十萬壓力,使我的雙膝吸著虛無的青石板。燭火霎然形同笑魘,十多塊靈牌發出刺人心靈的詭笑,萬千蠱毒浸透我的靈魂。爺爺的遺像慎人的張大了雙眼,瞪著經受折磨的我,嘴角在火焰後仿如撕裂了臉頰。
猛如長龍的火來回往返的在我的身軀裡進進出出,是寒冷的削骨之痛,冰冷的烈火啃食著我的魂魄,同來的是從無形穹頂上飄落的片片雪花。雙瞳漸漸暗沉下來,泛起了淨潔的白,鞏膜漸漸恍然,卻染起了濃厚的黑。
“燙啊——啊………”我是發不出聲的,只有僅剩的殘魂在嘶吼。我快死了吧——以至於隱約看見黑沉的地上堆積著雪,但雪卻是炙燙的。
在這塊地上,我僅有身子跪著,靈魂早已抽空到了一片光明死亡的世界,萬線拉拽,抽折鞭打,靈魂一死再死,早已死無後世了……
魂界已無形,在世仍長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