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和王思政、韋孝寬、李穆、段韶接到命令,很快就來到中軍大帳。陳元康眼見楊津尚未到來,忍不住將斟酌良久的話說了出來:“主公將戰利品據為己有,又要借給楊刺史,朝廷那恐怕不好過啊。”
看了衛鉉一眼,陳元康續道:“朝廷及中樞要員一般不要糧食和軍械,但是他們對真金白銀異常執拗。作戰的將軍們一旦打了勝仗,都會把部分錢財送給朝廷,以免中樞惡意刁難。爾朱大都督以前也把大部分戰利品送給朝廷;他為了滿足貪婪的中樞要員,甚至變賣了家產,然後將之送給朝中貪官汙吏。正因如此,所以他在創業之初,不但沒有受到彈劾,反而屢屢升遷。我等有爾朱大都督在前,是不是應該加以效仿?”
聽聞此話,“五少”頓時面紅耳赤,心頭火起。年紀最小的斛律光最是衝動;他霍然起身,憤然道:“司馬,我軍將士浴血奮戰,死傷無數;繳獲的戰利品連獎賞有功將士、撫卹死傷將士都嫌少。即使富餘,也應該用來募集軍隊,而不是送給中樞那些狗一樣的東西。”
王思政和韋孝寬、李穆、段韶深知朝廷異常黑暗,但現在習慣了上黨的運作模式,自然也能理解斛律光的心情。更可恥的是朝廷從來沒有給上黨提供一錢一糧、一刀一甲;一切都是衛鉉苦心孤詣攢、妥協、博弈出來的。
箇中艱辛,他們看在眼裡,記在心上。
上黨軍如今打了勝仗,戰利品自然歸上黨軍;憑什麼要把將士們用生命換來的戰利品送給那些可惡蛀蟲?
陳元康明白“五少”的憤慨之情,苦澀的說道:“我能理解諸位將軍的心情,但主公羽翼未豐,有些事再不甘也要做,否則朝廷那關根本就過不去。就拿最為實在的軍功和升遷來吧,如果我們得不到朝廷和貪官汙吏支援,軍中將士休想封賞、升遷。”
“五少”為之默然,他們固然心不甘情不願;心中卻明白陳元康說得沒錯——因為世道就是如此黑暗。
見陳元康一心為己著想、“五少”純樸忠貞,衛鉉大為欣慰,緩緩地說道:“‘水至清無魚,人至賤無敵’;要是和中樞要員硬碰硬,定然撞得頭破血。只不過這一切,又與我衛鉉何干?”
陳元康:“???”
五少:“???”
看到六人瞠目結舌、呆若木雞。衛鉉意味深長的說道:“上黨行臺近來太過耀眼,你們就沒有發現‘行臺都督’需要韜光養晦麼?”
帳中六人瞬間便反應了過來,韋孝寬更是激動的說道:“主公是說自汙?”
“對。”衛鉉點頭道:“我升遷得太快,早就惹人妒忌;若我是道德君子,朝廷如何封賞?”
“此番便是滅了杜洛周、葛榮,我也要想盡辦法了卻此功,之後泯然眾人、深耕上黨七郡。而自汙無疑是平功的最佳方式。唯有如此,太后和至尊方能放心用我,因為他們覺得抓到了我的把柄,隨時都能將我一擼到底。”衛鉉停頓了一下,又道:“與惹人注目的虛高職務相比,我更注重實實在在的錢糧,錢糧也是上黨之所急需。”
頓了頓,似笑非笑的提醒道:“你們別忘了,我們軍中還有充當‘朝廷耳目’的朱監軍。”
朱岱林原本是奉命監督衛鉉的,只是鬥了一番之後,他敗得丟盔棄甲,之後經受不住衛鉉的“糖衣炮彈”,從而變成了衛鉉的棋子。
除了朱岱林這枚棋子以外,衛鉉還有呆在胡太后身邊的元季聰;這個小老婆冰雪聰明、足智多謀,且又深得胡太后信重。
有元季聰在宮廷當內應,胡太后一切決定都瞞不過衛鉉。若胡太后不死,她極有可能爬到女侍中位置之上;而且還很快。
聽罷,六人心領神會的笑了。
六人明白衛鉉的用意;他這是打算用自汙來功過相抵呢。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