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邱予楠有記憶以來,張淑柔第一次主動挑起戰爭。

“澤濤,合同的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我不是都說了嘛,我不知道!”

邱澤濤可能是因為心虛,聲音不自覺提高了八度。

這種不耐煩且無所謂的態度更加刺激了張淑柔,她緊緊抓住對方的胳膊,繼續質問道:

“我是不懂生意,可我也不是個傻子!你今天那麼著急地讓我們簽字,不就是做賊心虛?”

“喲,都開始用上成語了!”

邱澤濤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用手抬了抬張淑柔的下巴,被後者一巴掌拍開。

“這件事是不是你和黃米薇串通好的?你們倆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這些天一直憋在心裡的疑問終是問出了口,張淑柔不受控制地哭起來。

她現在既憤怒又恐慌,既想要驗證又害怕聽到答案。如果對方承認,她又該何去何從?

“神經病!天天疑神疑鬼!我看你是更年期提前了。”

邱澤濤甩開妻子的手,拿著車鑰匙徑直離開。

嗚嗚咽咽的哭聲將邱予楠從睡夢中吵醒,她愣怔幾秒後,立馬穿好衣服從屋裡跑出來。她從未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媽媽。

十月底的天氣,張淑柔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秋衣秋褲,靠著沙發沿坐在地上,雙臂緊緊抱著膝蓋,整個人呈現出一個圓球狀。

“媽,起來吧,地上冷!”

張淑柔抬頭,看見了自已的女兒,委屈再也無法抑制。她伸手將邱予楠摟入懷中,嚎啕大哭起來。

“妮兒,你說你爸爸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媽該怎麼辦?媽該怎麼辦啊!”

邱予楠輕輕拍打著媽媽的後背,疏解著她的情緒,用堅定的聲音說道:“沒關係!天不會塌。你還有我和邱舒凡。”

“恩~我還有你們。可我這心裡真的好難受,像堵著塊大石頭似的。”

“那我們就把它砸碎,然後丟出去!”

“恩~你說你乾媽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我早就提醒過你,她不是什麼好人!”

“恩~你說過,可我沒當回事。”

哭吧,哭出來總比憋在心裡強。只有碎的徹底,才能重塑人生!

大約過了三十多分鐘,張淑柔突然停下了,好似一瞬間從痛苦中抽離出來。

她抹乾淚水,對著女兒冷冷開口道:“很晚了,快去睡吧!”

邱予楠看見如此鎮定的母親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知道對方這不是想通了,而是患上了心理疾病。

上一世,她也是經常哭著哭著就會將自已抽離出來,冷冷觀察著淚流滿面的自已,並會在內心評價幾句“真假!有那麼痛苦嗎?沒人關心你,你表演給誰看?”

她一直以為是自已看透了人性,見慣了苦難才會變得如此冷血清醒。

直到很久之後,她接受心理治療時,才知道這種現象叫做解離。

它是人在經歷過難以承受的苦難後,身體啟動的一種防禦反應機制,可以讓人身心分離,隔離痛苦。

可這種狀況如果不及時干預,就可能會衍生為多重人格障礙。

不行!她得想辦法讓媽媽好起來!

第二天,正好是週六,邱予楠翻出了自已的小金庫,準備帶媽媽和弟弟去青川鎮玩。

“我身體不舒服,你和同學們去吧!”

“可我就想和你們去!”

“楠楠,你都十四歲了,能不能懂事一些!”

以前的媽媽對她的請求幾乎是有求必應,可現在卻拒絕了她。

看來,情況比她想象中還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