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瑾睿不愛做官,全因骨子裡深藏著卑微。

很多時候,卑微感是無處不在的,克服卑微也是走向成熟的必經之路。

貴為太師之子,應打小滿是榮耀,可環境塑人卻也一點都不假。

他的玩伴是齊麟、是蕭文景,本就在齊麟面前黯淡無光的他,更比不過蕭文景的身份。

他沒有因此沮喪,反倒甘願做一個平庸之人,平庸的小跟班,平庸的三弟。

然,即便他選擇了平庸,也改變不了本就優良的基因和嚴苛的家教。

他曾慶幸遇到如齊麟這般的好大哥,不至於在歲月中沉淪,更不至於成為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現在,齊麟不在了,蕭文景亦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他身側已無了陪伴之人,卻也深知該有所改變了。

他很信任柳霖霖,與其說信任不如說是一種依賴,想來全因他習慣了默默無聞吧。

對於皇城司正使一職,他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柳霖霖既讓他接任,就定有必須他接任的道理。

他沒有多言,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平和地應下,平和地上任。

今日,柳霖霖為他親自束髮,併為他穿衣繫帶。

他望著銅鏡中的官服總感格格不入,卻又在看到柳霖霖的笑顏後,欣然接受。

他一直想找到能使柳霖霖開心的方式,他很清楚自己並非尋不到,而是仍對柳霖霖保持著敬畏。

——一個打心底敬畏的人,又怎能在其面前“耍無賴”或捉弄一番呢?

——一板一眼慣了,自然也全是寡淡。

事實上,他不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他很懂得如何取得女子的歡心,也懂得如何為女子營造情緒價值。

他是名副其實的紈絝,在玩這方面也從來不遜色任何人。

與柳霖霖成婚以來,他曾多次試圖改變,除了想為平淡的生活平添幾分樂趣外,還想擁有足可保全柳霖霖的能力。

但,事實總是有些殘酷,在失去大哥齊麟的庇護後,他既沒目標,也沒能如願帶給柳霖霖快樂。

在他眼中柳霖霖是個很神奇的女子,他也知曉能從柳霖霖那學到不少東西。

可...柳霖霖畢竟曾是一個能與大哥齊麟平起平坐的女人,亦是他曾無法靠近的女人。

——柳霖霖是神聖的,即便無光環卻也彷彿鍍了一層金。

——一個之前只能仰視的女人,如今不但成了自己的妻子,還為自己生了孩子,這種感覺很玄妙,玄妙到有些虛假,甚至有些虛幻。

——他不知該以什麼身份對待柳霖霖,與其說不知該用什麼身份,不如說他不懂得如何既讓柳霖霖做自己妻子,又讓柳霖霖做自己的老師。

柳霖霖很聰慧,他趙瑾睿也不傻,只是他那點小聰明在柳霖霖面前卻是透明的,透明到赤裸,透明到需要陪他演戲。

這也便是遲遲無法真正如膠似漆的根源,倒不是因為柳霖霖不願陪他演戲,而是他能看出柳霖霖在很用心地配合著他演戲。

——演戲這東西永遠講究一個以假亂真,都提前知曉是假的了,還要如何演?

說實在了,她們兩人的夫妻日常倒也挺另類的。

比如,趙瑾睿說:霖兒,你看這朵花開得多嬌豔呀。

柳霖霖會當即燦笑,並讚許道:“是啊,嬌豔的花,美好的人。”

這時,趙瑾睿就該沉默了,甚至還覺得自己如個傻子。

——柳霖霖什麼樣的花沒見過呀,或許他壓根就不該提什麼花兒嬌豔。

——最假的也是“美好的人”,在只有兩人在場的情況下,美好的人又是在指誰呢?是在指他趙瑾睿嗎?他趙瑾睿又算什麼美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