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院長被行刑後,他輝煌的過去都被了結了。目無表情的看著這個捲曲在醫務護理墊上冰冷的死屍,陸林宇想起了第三任女朋友,居然是他用一個粉紅色保溫杯換來的。
那天陽光明媚,松江校區明珠樓高聳入雲,圖書館拱形門樓前的雕塑如亞里士多德、柏拉圖、孟德斯鳩、正義女神、沈家本、孫中山、孔子、商鞅等神情肅穆,早上昨夜溼了的地板未乾,中午便揮發升騰了,玉泊湖邊的楊柳頂出嫩芽,已經和香樟一樣翠綠了。閱覽室裡,一些越南、菲律賓或者印度的學生初學漢語,尚不明白漢文裡面“剩女產生的原因:一是誰都看不上,二是誰都看不上”的區別,便和幾位中國姑娘探討“民主和自由”,在說道“人民代表大會”時,常常發音說成“人民代嫖大會”,屢屢糾正不成,中國姑娘也就只能聽之任之了。到詞不達意、手語也不能達意時,本國人向來尊重外邦的習俗,東南亞及南亞算是“南蠻”的一種,糾正不了,大家便哈哈作笑,以示友誼第一、真理第二了。
圖書館裡各色學子,無心聽這些外國洋人有傷國體的言論,已悉數游魚般躥入食堂。
圖書館的木桌紋理清晰透亮,遠來自新疆阿爾泰山區覆蓋的雪嶺雲杉。據觀測,面前這位鎮定自若的女子不受國際輿論的影響,兀自看著書。她書桌上擺了漢斯摩根索的《國家間政治》(英文版),看的一絲不苟。陸林宇在圖書館裡來不及看“柏拉圖式愛情”,他下定主意要追求面前的這個國際法學院的女子,便悉心到市政步行街買了一個粉紅色保溫杯,裝滿溫開水後,毫不猶豫給範佳琪送到自習閱覽室的木桌上,保溫杯下墊了一張手稿。那字跡,張牙舞爪,有的斜躺著,有的歪坐著,有的快擠出手稿的小小一方天地跌落的。範佳琪讀罷這手稿後,看不到始作俑者和日期,疑心這是惡作劇,便決心瞭解這作者是誰。手稿的題目《赤水河畔的悲歌》,字跡彆扭的寫道:
悲痛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接踵而來,他經歷了三個至愛的人消亡。
時光早過了陽曆的5月,按道理,太陽直射角向北迴歸線偏移,日子應當一天熱過一天。去年,陽光明媚的5月,林子沖和Tig等人,在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今年不似往年,雨水倒掛在天幕,遲遲不肯撤去,風中還夾雜初寒,大家都蜷縮起身體,等待高考來臨。紅城高中坐落在一條臨溪的水溝邊,正對著一片荷塘,春冬時節波光粼粼,一鏡到底;夏秋荷葉鋪滿水面,幾縷清香,有詩云: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好事者把映改成應,荷改成班,在廁所裡面大聲誦讀。詩意大打折扣,又不知是誰幹的。目到之處,是綿綿數十公里的貓鼻樑山脈,終年覆蓋了鬱鬱蔥蔥的森林。正應了本地詩人的句式:“山染千螺之翠,風清竹簟;波涵一鏡之天,海晏河清”。一幫帶有迷信色彩的老師們傳言這是龍盤虎踞之地,有龍虎出沒。張流楓最不信老師的傳言,舉例論證近年來出的人材,見諸報端的要麼是搶劫犯、要麼是偷兒、或者是賭棍、或者是嫖客。因為政府失序,社會像得了紊亂病的人:譬如城鎮建築,毫無章法,亂搭亂建如雨後春筍,從骯髒的地上冒出來,藝術水準馬上超過印度各地的貧民窟;社會治安,每況愈下,近來毒品氾濫,運毒車輛無孔不入,吸毒人數有望同喝酒的人持平,醬酒金三角快變成毒品金三角;人文道德,低俗不堪,縣長唯一慶幸的是酗酒和偷情,造成了劣質酒廠和人流醫院生意興隆。加上今年,雨期綿長,人們心裡似長了青苔,渾身潮溼發黴。好事者寫了一幅對聯送去縣政府門口,曰:“縣長威武,試問多少紅城嫖客出此門?書記厲害,敢叫無數綠洲淫才入囊中。”
範佳琪看罷這段手稿的一舉一動,或皺眉或扭嘴或嘆氣。她敏銳的察覺到對面這個梳著偏分發型,膚色暗黃的男生,正露著一口白牙在暗笑。你就是始作俑者?速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