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兒臣要回封地去了。”

臨走前母親帶著我拜別了皇祖母,她似乎蒼老了不少,鬢髮微白,面色如紙。

“哀家知道。”她起身,卻沒有轉過身仍舊摩挲著佛珠,面對那尊觀音,後來我看過了皇祖父人皇王的畫像,覺得隱隱在哪見過,後來發現和皇祖母的觀音竟有些神像。

“母后一直心寄先皇和世宗之志,女兒明白。”

聽到這柔真太后頓住了,母后卻繼續說,“故和明瓚這些年陸陸續續蒐集了不少當年之事,這鏡盒或許有母后想要的答案”

於是春媽媽便遞給大嬤嬤,母親靜靜拜別,拉著我給皇祖母磕頭。

“從豆蔻到如今而立,母后接我回契丹,扶持我受封,教養諾兒,女兒感激不盡。此去,兒臣不知何時回來,只能拜謝母后,諾兒跪謝你皇祖母 ”。

我老老實實作揖,皇太后卻轉身了,盤坐在蒲團上,她揮揮手示意我過去,“好孩子,聽你母親的話,知道麼?”。

我點點頭,又對我母親說,“你和明王莫再鬧彆扭了,江寧府裡東丹不遠,回去看看你父皇,他走之前……愧對你母親,也念著你。”說起人皇王,柔真太后有些哽咽,不自主回頭看了一眼佛像。

“是,兒臣定與王爺去昭陵拜見父皇”。

說罷太后讓大嬤嬤送人,就在我離開那晚,柔真皇太后薨逝,昭陵又多一帝后。原來她一直以為太祖的心意竟然是一廂情願,封人皇王的意思是,給予僅次皇帝的位子,就不要再肖想帝位了。原來一切不值得。

王舅睡王死於我母親離京的第九個秋天。

他不曾召母親回宮,只是召了我,彌留之際,唯有一願,即將幾個物件還於母妃。他倚在床頭,重重咳嗽著,道,“本也不願你跑一趟,卻是……卻是無顏見你母親的……咳……我還記得,初見她時的樣子。她在玉漱庭裡跟著母妃學禮儀,模樣實屬可愛,穿著契丹服飾到有些英姿颯爽了。我和定遠侯...就是你父親...一起望著她,卻不知道他和我有一樣的心思。我送她的金簪,她其實不喜,卻用的恰到好處...她長袖善舞,這件是她在九州清晏時穿過的,也送去罷,我沒資格看她舞了,或許她那天想起,為明遠王舞一曲罷!我終究對不住她,對不住皇兄......”

這時候的王舅,我已經忘卻了他“睡王”的惡號,也忘卻他帝王的身份,只感覺他是母親的哥哥,我的親舅舅。

母親得知皇舅駕崩,並不多言,她還是一身素衣,默默為他上了炷香,喃喃“往事不可追,逝者已矣,此世不必多議”。

自離宮,她再也不穿尊貴的正紅與明黃色,只是清新素雅。這麼多年,忽然再瞥見那件紅色漢服和靜靜躺著的金簪,她淡淡笑了,褪去蔻丹的指甲輕輕扶在衣服上,“驚鴻舞是給心愛之人,可惜你舅舅終其一生都未曾……”

我問“那母親呢?”

她抬頭幸福又羞怯笑了,“我只舞給你父王,他說我和你姑母的舞姿天下第一。”她摸摸我,

“以後你若有了心愛之人,定會有機會欣賞”。

後來,果真如此。只是,我娶了和親公主,她穿著波斯女郎的服飾,圍繞我,歡脫笑著,喚著我“行之”。

自王舅駕崩,我唯有冊封和娶妻回上京拜見皇兄。

母親則是如故,侍弄她的花花草草,教著徹兒(我的兒子)寫中原漢字。可她自離去,未曾接受過召見,似乎自皇兄繼位,她便不是她的姑姑和舅母,只是臣子。

對於皇兄給她的稱號也拒不接納,她說自已是大遼的公主,最大功績不過封“秦晉”之號,是先皇厚愛封“承天”,此生不再求他。

皇兄捺缽則多來住些時日,母親盡心打理,卻畢恭畢敬稱“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