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眼裡的不可置信就好比他當初知曉了太子跟謝長柳的私情時一般那般震驚。

他沉聲問著這位一向規行矩步、顧全大局的太子。“你為了一個男人,你要把這唾手可得的江山拱手讓人?”

秦煦自幼便被立為儲君,兢兢業業這麼多年,又經歷了易儲的風波,如今儲君之位穩固,他卻說將來會禪位給其他皇嗣,只求與一人相守到老?

他是要美人不要江山了?

他有些看不懂他這個兒子了,也或者說他從來就沒有看懂過他。如今大費周章得來的東西,卻因為兒女情長就輕易的丟棄,究竟這情之一字有如此大的魅力嗎?能讓他們用自己最珍重的東西去毫不猶豫的就取捨掉。

這份打算秦煦在心中籌謀了許久,如今說出來,也好似是在了卻一樁心事。

他要跟他與謝長柳,掙一個將來。

秦煦坦然道:“您之前最中意小十,如今我願意退位讓賢,我以為您該高興的。小十也是皇嗣,如果能教養好他,日後由他繼位也理所應當。”

都是皇嗣,只要有能力,誰都可以繼位。

他心中有天下,卻無對帝位的貪念,他之所以之前非要跟陛下爭這個儲君之位,是因為他手底下有著一群擁護他的信臣,他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了他們從長計議。況且,他生來就是儲君,他若不能成為新帝,他的母后將來就沒有人尊崇,他要給母后最好的體面,而他,一個被廢掉的嫡長子的處境也會很難看,他不能委屈自己,畢竟他這些年的委屈也已經吃夠了。

以前,他可以為了諸多的理由跟人爭個你死我活,可如今,所有的危機都已經解除,算是苦盡甘來,他的前路一片坦蕩,對這權勢,也就沒有什麼可以爭一爭的心思了。

陛下不知曉秦煦自己是怎麼想的,可聽著他的話,卻久久不能平靜。

試問這天下,究竟有誰能放棄唾手可得的地位與權力,去選擇一個根本沒有結果的情愛?聖人都難以做到的事情,他秦煦卻毫不猶豫的說放棄就能放棄,究竟值不值得?

陛下心中萬般複雜,他以為謝長柳就足以體現他所謂的一往情深了,沒想到,就是太子也是如此的愛之深。這些年輕人啊,該說他們是年輕氣盛還是意氣用事呢?

一個個的都是為了彼此放棄了自己最珍貴的東西,如今,倒顯得是他在棒打鴛鴦了。

他的確不怎麼在乎秦煦將來會娶誰?會愛誰,他在乎的就是這大梁江山在誰的手裡會蒸蒸日上。如果太子能處理好將來繼位後不婚不娶的麻煩事,立十皇子為皇太弟,解決了後繼無人的困擾,那如今什麼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他感嘆著這兩人之間的情之所鍾,卻始終不能感同身受,他只是惋惜著這兩人,如果能放下這最困擾人的情愛,日後,何愁不能獨步天下?

只是如今他也沒有什麼立場去說些什麼,便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誡著兩人。

“這條路沒你們想的那麼好走,既然你們堅持,那朕也就沒有什麼好勸阻的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一句好自為之,是今日秦煦聽到的最好的話。

陛下這是認可了他與謝長柳,這令秦煦感動不已。他以為,陛下無論如何都不會成全他的,他以為,陛下跟世人一般,眼裡都容不得他們驚世駭俗的感情,可,陛下還是成全了,雖然沒有祝福,可好自為之,已經是他得來不易的一句話。

陛下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堅持那腐朽的觀念,沒有否認、指摘,這對秦煦來說,是最感動的瞬間。陛下早年因為一己之私做過太多的錯事,可此時,他卻好好的做回了一回父親。

他的成全,是秦煦如今最想要的肯定,秦煦對他感激涕零,不禁跪地謝恩。

“多謝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