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門看見裡面有護士腳步匆匆地在病房間奔波,也有家屬扶著頭上包著紗布的病人在散步,很多人都聽到門鈴響,但都無暇顧及這裡,顧盼盼靜靜地靠在門邊,她記得高中時候有篇文言文裡面有句話,叫做: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的她就是如此,提著一口氣衝到這層樓,可是等待玻璃門開啟的過程中勇氣已經逐漸耗盡,她緩緩地坐下來,其實她自已很清楚,現在根本不知道該以什麼面目去見崔庭威,見了也於事無補,要是他能醒過來該多好……

她將頭埋進膝蓋,無聲地哭起來。

劉曉蘭提著一些毛巾換洗衣服從電梯口走出來,看到門口的那個身影腳步一頓,臉色頓時有點不好看,提著湯盅跟在後面的萍姐有點疑惑,側身越過劉曉蘭往前面看了看,看到蹲在地上的顧盼盼便心下了然,她伸出胳膊肘輕輕碰了碰劉曉蘭,劉曉蘭明白她的意思,不情不願地繼續往前走。

聽到腳步聲的顧盼盼抬起頭,看到來人立刻站起來,不料眼前一黑差點摔倒,她連忙往後扶住牆壁,小聲叫了聲:“阿姨。”

劉曉蘭看著狼狽的顧盼盼,面無表情地問:“你來幹什麼?”

顧盼盼眼眶一紅,想要說話卻自知理虧,不知道該從哪裡解釋起,低著頭落下淚來。

萍姐從劉曉蘭身後後面走出來,將手上的湯盅遞給劉曉蘭,說:“夫人,要不您先進去吧,給阿威擦擦手腳,他一向愛乾淨。”

聽到兒子劉曉蘭立刻就站不住了,她猶豫地看了顧盼盼一眼,萍姐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於是便順手接過萍姐手中的湯盅刷卡走了進去。

顧盼盼低著頭無聲垂淚,萍姐往前走一步,說:“我們過去那邊凳子上坐坐吧。”

顧盼盼抬起頭,擦了擦眼淚,沙啞著嗓子說:“我沒事,我就在這裡站站,您不用管我。”

萍姐沒聽她的話,直白地告訴她:“這一層是私人病房,你進不去的。”說完轉過身朝凳子走過去,顧盼盼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玻璃門,咬咬下嘴唇跟了上去。

電梯口的另一邊有幾排凳子,萍姐坐下來,拍拍身旁的凳子示意顧盼盼。

顧盼盼緩緩地移過去,萍姐看著眼前這個頭髮凌亂,神色憔悴的女孩,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用手指了指顧盼盼的手背,問:“怎麼搞成這樣了?”

顧盼盼順著她的手指低頭一看,原來自已剛剛打針的手背已經青腫一塊,上面還有點乾涸的血漬,看起來恐怖嚇人。她拿另一隻手覆蓋在手背上,說:“剛剛打針的時候,沒注意,回血了。”說完抬頭看著萍姐,問:“您……”

萍姐打斷她的話:“我是她家的保姆。你還是坐下來吧,我跟你說說話。”語氣中的溫情讓顧盼盼忍不住又鼻頭一酸,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萍姐說話。

“我三十歲的時候離婚了,那時候只覺得天塌了,糊里糊塗辭了職,想著一走了之就可以一了百了,但沒走多遠就發現,錢花完了,痛苦還在,”她看了一眼顧盼盼,繼續說:“後來到了這裡,有天過馬路的時候神情恍惚,沒有看到是紅燈,夫人剛好是第一次開車上路,我就覺得奇怪,哪來的尖叫聲?”萍姐停頓了一下,臉上的神情非常懷念,笑了笑又繼續說:“夫人踩著剎車一臉驚恐地看著我,隔著車窗我都聽到她的尖叫聲。”

顧盼盼忍不住問:“後來呢?”

萍姐臉上笑容放大,說:“我一點事都沒有,夫人硬是眼淚汪汪地拉著我打車去醫院檢查,知道我沒地方住還把我帶回了家,就這樣一住住了三十幾年……夫人真的是特別善良心軟的人。”

顧盼盼低下頭,腦海裡想起萍姐口中善良心軟的夫人叫自已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她想:到底是多大的失望和憤怒,才會讓一個善良心軟的人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