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2巷盡頭是尤爭的家,現下不過夜裡八時,204號窗戶竟沒有一絲光線洩出。

進入屋內,他輕車熟路走向能源燈開關,期間踢倒不下五六個酒瓶。

“乒裡乓啷”聲使他心情煩躁,當光明傾覆潮溼逼仄的空間,母親馮麗娜果然仰倒在破布沙發上、吐出的氣息泛著一股酒臭味。

“呼——”

他下意識嘆一口氣,無奈走去,喚了兩聲母親沒有得到回應,於是用盡全力將對方抱回房間。

馮麗娜是一位女性Alpha,身高178厘米,身形因常年放縱而稍顯臃腫。

未滿十八歲又輕微發育不良的尤爭扛起她屬實艱難。

“哈呼……哈呼……”

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他終於將壯年女人放至臥室床上,房間面積狹小,坐在床邊地上一手就能夠著房門。

“媽媽……媽媽……”

依舊沒有回應,女人睫毛潤溼、嘴裡胡亂呢喃著,仔細聽大致能辨認“樂樂”二字。

尤爭緊緊盯著“相識”十多年的母親,滿目倔強之下暴露一絲痛色。

他曾經的名字叫尤非樂,可他知道“樂樂”喊的並不是自己……

儘管有些受傷,短暫休息後他還是輕手輕腳出去。

洗手間的門常年壞著,水龍頭出冷熱水不太穩定,且廢土星氣溫要比搬家前的紅土星低一些,他搗弄好一陣才為馮麗娜擰好熱毛巾,然後一刻不停給人擦拭臉頰、四肢。

“媽媽,少喝點酒吧,對身體不好……”

沒有人教過尤爭如何照顧自己,他笨拙卻努力學著照顧母親,仔仔細細又溫柔小心,連十根手指也挨著一根一根擦乾淨。

馮麗娜似乎不耐煩,胡亂掙扎時手背甩在他臉上、發出清脆有力的聲響。

尤爭似乎已經習慣,再次清洗毛巾又給人擦拭後才回到自己“房間”。

他的小房間原本是儲物室,沒有窗戶且極為逼仄,除了一張床和一個由木頭箱子充當的小書桌,再也沒有別的東西。至於他的衣物,是同母親的衣物一便放在客餐廳。

尤爭坐在床邊,平息一會兒後從箱子裡拿出一本筆記,裡面記錄著他不想忘記的事情……

很小的時候,家裡只有父親尤靖喜歡他,母親雖然沒有多少耐心,卻也極少打罵,他也算度過一個安穩的童年。

十二歲的一個夜晚,父親和母親爆發激烈爭吵後離開了家,至今未歸且生死未卜。

那之後母親不再隱忍、對他耐心全無,打碎一個碗也能痛罵或教訓一頓。

他哭過鬧過、撒嬌過也討好過,可母親似乎不太愛自己。

十四歲那年因生活貧困,馮麗娜領著補助金帶他搬離紅土星。

隱約記得候船時,母親去了“衛生間”近一個小時。待宇宙飛船反覆發出登船廣播,熟悉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而他的票不在自己手裡。

十四歲還未完全分化的尤爭站在候船大廳,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耳邊響著登船最後通告。

他控制不住內心的恐懼與茫然,卻倔強等在原地、死死盯住母親離開的方向。

那樣的景象或真或假、卻清晰呈現在腦海……在尤爭以為自己將成為孤兒的最後一分鐘,馮麗娜從工作人員通道走出、將票給他並帶著他一起離開紅土星。

他一路沉默,沒有勇氣詢問母親為何已上過飛船,索性顧自安慰——在生活重壓下母親仍沒有拋下自己。母親不是不愛他,只是不善於表達。

畢竟有哪位母親不愛自己的小孩?

他從幼兒園到小學再到中學,沒有見過同齡人的母親不愛他們,所以馮麗娜也一定愛著自己。

尤爭在幼兒園繪本上看過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