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味道源自這棟樓的每一個角落,畢竟這裡本就應該充斥著年代感的氣息。
土腥味是被暴雨洗刷後,四周的塵埃與泥土混合的味道。
但那腥臭味,卻不該出現。
四周沒有任何一種東西會是腥臭的來源,即便是我點的外賣,也只是那種胖子身上的肥肉夾雜汗液的味道。
那只有一種源頭。
我將目光看向面前腐朽的鐵門,那腥臭,似乎是隔壁家傳來的。
我進入到了一種電影模式,我在此刻彷彿成為了恐怖電影的男主角,隔壁有一具屍體,正趴在屋內的門口,用那雙腐爛的手砸著室內的大門,想要逃出囚禁般的死亡現場……
沒辦法,在這樣一種場景下,我想正常人都會這樣腦補。空無一人的老樓,隔壁傳來的敲門聲,腥臭的味道,在雨夜徘徊於鼻腔。
我回憶著這棟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遺棄,那好像是很久遠的事情。
小時候農村建設,很多有地的村民分到了房子,我家的情況就是這樣。當時和父母一起搬到這棟房子時我沒有儲存記憶的能力,應該也就兩三歲的樣子吧。
但我在這裡生活的時間,已經有二十多年。我十九歲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離婚,母親重新組成了新的家庭,父親爭鬥許久,最後也是因為酗酒葬送了自己。
父親死後,狹窄的房間變得寬敞了不少,但夜,也更黑。
那段時間,政府將這裡判定為危樓,雖然早在很多年就傳言要拆遷,父親當時還沒放棄成為拆遷暴發戶的夢,也只有母親一來忍受不了父親的脾氣,二來也徹底放棄了遙遙無期的拆遷款。
畢竟當時母親還算年輕,找一個富豪結婚的時間,遠比等待拆遷的時間短得多。
判定為危樓後,居民們陸續搬走,只有少數的一些老人不肯離開,一來子女並不願意接走他們一起住,二來那些老人也沒有經濟能力去別處買房,哪怕租房。
樓下來的老人和這裡的房子一樣,成為了被遺忘的,被孤立的存在。
有些老人因病死在家中數個月,都沒有子女發現。
我努力回憶著隔壁住戶的身份,但記憶中我跟隔壁住戶好像從來沒有交涉過,隱約記得,那是一個獨居的老太太。
那個老太太給我的印象就是,孤僻,極致的孤僻。
那還是我和父親生活的那幾年,偶爾能聽到隔壁傳來的聲響,有時候是碗打碎的聲音,有時候是咚咚的,像是拄柺杖的聲音。偶爾也能聽到一些咳嗽聲。
但隔壁老太太存在感太低了,從來沒見過她走出家門,這麼多年,我甚至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不知道她怎麼一個人生活的,吃什麼,靠什麼為生。
當然,父親死後的那幾年,隔壁傳來的聲音就更少了,我一直以為是老太太被接走了。可能是當地的福利院,也可能是她的兒女終於想做回人了,也可能自己出去流浪了。
站在門外,背脊逐漸被寒意籠罩,我竟然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猜想,而如今,一個更有可能的可能,讓我不寒而慄。
隔壁的老太太,會不會像小區裡留守的其他孤寡老人一樣,早就死在家裡了……
站立在原地許久,那股腥臭味順著門縫掙扎著,吃力的鑽出來,彷彿找到了寄生的宿主,全部湧入到我的鼻腔之中。
一種像是肉腐爛後的,但還保留著血液味道的腥臭,像是菜板上放置了很多天的死魚,被開膛破肚後,血液與魚肉腐爛交融在一起,稍微上前幾步,那腥臭味就直衝腦門。
“有……有人嗎……屋子裡有人嗎……”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傻到和屋內的人對話,也許我認為屋子裡應該有一個手上拿著死魚的人,那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