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心事?”年輕人奇怪的看了一眼陳平,在小侍女不滿的目光中伸手進食盒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小瓶酒,慢慢飲起酒來:

“錦衣玉食,大權在握,我能有什麼煩心事?”

陳平煞有介事的搖搖頭:“終究是外物,公子一看就不是俗人,這些東西可不能帶給公子快樂。”

年輕人沉默了一下,這才嘆了口氣:“說的倒也有些道理,一個人的快樂終究是要建立在努力奮鬥慢慢擁有的前提下,生下來就有這些東西,確實是沒什麼值得開心的。”

陳平呆呆的看著他,這難道就是大人物們輕描淡寫的朝苦命人們顯示階級差距的方式?就這話說出去還真是讓人氣的...牙癢癢啊。

陳平撓了撓頭:“公子是在擔心定遠戰局?”

“哪怕是濠州,也只是早晚可破的定局,我沒什麼好擔心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徹裡不花帶了三萬蒙古軍南下,兩淮叛軍遲早會被鎮壓,這次我來定遠,也只不過是想出來走走罷了。”

陳平心想這可不一定,再過些日子,整個元朝都要焦頭爛額,真以為起義就這麼點聲勢?現在你們還以為固若金湯的統治,很快就會被轟轟烈烈的起義給推翻,看眼前這年輕人的年紀,估計他還有親眼看到元人被攆回草原的一天。

但年輕人的心思和陳平猜的並不相同,他喝了口酒,突然說道:“但一地戰局,改變不了天下大勢,大廈將傾,卻不是一個定遠或者濠州能夠改變的。”

“公子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大元開國這麼些年,元人還是元人,漢人還是漢人,”年輕人一指遠處的營寨,“我從大都一路走到南方,發現元人漢人的相貌還不是最能分清身份的,很多時候其實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漢人還是元人,比如對面的軍營...哪邊比較暗一些。”

陳平敏銳的捕捉到了什麼:“公子是大都人?”

元朝大都,也就是後來明朝的京城,後世的北京,眼前的年輕人要是來自那裡,那身份說不定比陳平想象的地方世家大族貴公子還要高一些。

年輕人笑了笑:“這個問題很重要?如果你的辦法不好,或者沒奏效,那裡就只有和你的小侍女一起去死,如果你的辦法很好,定遠破了之後估計想躲我都來不及,現在知道我的身份,對你有用嗎?”

陳平砸吧砸吧嘴,心想這傢伙還真是說翻臉就翻臉,用最溫和的語氣說著最殘忍的話。

他只能笑笑:“公子說的是,是在下唐突了,對於公子來說,在下這等人確實如同草芥,不值得公子在意...”

“不算太對,”年輕人擦去嘴邊的酒漬,動作端的寫意,“別告訴我你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這麼看重一個漢人,還是犯了事的漢人,如果以前死在我手裡的漢人都瞎編一個他們有好辦法的說法,難道我還真得一個一個試過去?”

陳平的笑容突然變得有些苦:“公子是不是誤會了在下的身份...”

“年輕時候,總是把一些話當作耳旁風,有個老人教會我一些道理,但當時我是很嗤之以鼻的,”年輕人拂袖起身,老氣橫秋,“後來大元開始出現很多變化,我才想著替那個老人分擔一些東西,現在看來,也許是時候在漢人裡面做一些事情了。”

他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黑暗的河岸旁漸漸安靜的軍營,轉身走進夜色裡:“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該做什麼,不用我教你,明日過午定遠就開始圍城,七天時間,我等你一個結果。”

陳平的笑容隨著他遠去的腳步漸漸消失,臉色最終變得有些陰沉。

安靜持續了沒多久,一旁吃飽了的小侍女終於開口了:“陳平,你們在說什麼,怎麼神神叨叨的。”

正對著空氣憋悶氣的陳平一下子破了功,他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