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昏暗的牢房光線,陳平打量了一下旁邊的牢房,透過柵欄,只能勉強看到石床上躺著個不明物體,還蠕動了兩下。

他有些警惕的開口:“你是誰?”

那道蒼老聲音卻沒有回答,過了片刻,突然開口:“明王出世。”

陳平猛的一愣,一開始只感覺這人神神叨叨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可片刻之後就反應過來,這不是去年他給那吝嗇縣令出主意抓邪教徒時候聽過的暗號嗎?

對,就是白蓮教!

他往前湊了湊,介面道:“彌勒下生?”

“居然真的是教裡的兄弟,失敬失敬,”蒼老聲音清晰了很多,石床上翻起一個人影,“兄弟從何處來,到何處去?”

一看暗號對上了,陳平立馬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白蓮降世,紅巾反元,兄弟我從揚州路分壇來,去濠州城舉旗造反。”

鬍子拉碴的老臉出現在了柵欄旁邊,面相有些猥瑣的老頭打量了一下陳平,有些意外:“兄弟好氣魄,還真是...少年英才。”

“老哥怎麼也被抓進來了?”陳平立馬順杆子往上爬開始稱兄道弟。

“在下乃是定遠分壇的護法,舉兵後得了個參將,”老頭有些唏噓,“元軍圍了定遠,壇主...副元帥讓在下去濠州城求援,沒想到出城沒多遠,就被這些韃子抓了,實在可恨。”

陳平滿臉敬意:“原來是教中長輩,還是義軍將領,晚輩佩服。”

老頭有些自矜:“無妨,起義漫漫長路,終歸得靠你們這些年輕人,老夫也只是入教比較早罷了...對了,兄弟你是怎麼進來的?”

陳平咬牙切齒,彷彿真與元朝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些韃子,居然沿路設了崗哨!兄弟我弄了路引,扮做書生想要去濠州城,那些韃子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兄弟抓了進來,只恨沒法上陣殺敵,以報當年元狗屠村不共戴天之仇!”

老頭沒有多少懷疑,因為這個時候能去濠州城...還真就只有造反一條路,從元月濠州造反開始,到現在已經圍了三月了,誰這麼想不開現在去濠州城旅遊?

而且陳平的清秀臉龐和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再加上一身傷痕,無疑是給這訊息增加了可信度,老頭眼珠轉了轉,就開始安撫道:“兄弟不必擔心,老夫早有準備,這獄中的韃子獄卒,已經被老夫買通了一個,老夫落難的訊息定然送了出去,只要再等上一兩日,教中兄弟就會設法營救,到時候兄弟跟著一起走便是!”

陳平大喜過望,連傷都不怎麼疼了:“老哥此話當真?若是能出去,兄弟我乾脆就不去濠州城了,跟著老哥一起舉兵就是,甘為老哥左膀右臂!”

“好說好說。”

“老哥果然不愧是教中前輩,這等局面都能脫身,實在是讓兄弟我佩服不已,假以時日,老哥也未必不能成為一方元帥...”

“哈哈,過譽了過譽了...”

......

一個有心賣弄,一個刻意巴結,猥瑣老頭和清秀少年,在牢房裡相談甚歡。

偶爾有獄卒路過,兩人就默契的收了聲,擠眉弄眼的對視著,待到獄卒走過,又開始熱絡的閒聊起來。

一旁的小侍女卻是沒什麼反應,她的視線一直落在陳平身上,看著一同生活四年的清秀少年時而大笑,時而肅穆,每一句話頭都能恰好點燃老頭說話的興趣,每一次插嘴都能讓老頭興致更加高昂。

她知道陳平在偽裝。

從她成為陳平侍女的那一天開始,她就知道陳平是個怎樣的人--為了活著,不擇手段,不管是兇相畢露的和乞丐們搶下那座破茅草屋,還是謙卑禮貌的給酒樓跑堂,或者是溫文爾雅的做起了縣衙的師爺,甚至是休沐時候坐莊設賭局,陳平都從來沒有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