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就等這句話的陳平擺了擺手:“道謝就不必了,來點實在的。”
“閣下...請說。”馬六甲上下打量了一番陳平,最終還是用上了敬語。
陳平一下子就對馬六甲的觀感更好了,他咳嗽了一聲,想起那天夜裡的草原年輕人:“叫我公子就行...”
正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馬六甲倒是很有眼色:“是,公子。”
“定遠城內斷水兩月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是,”馬六甲沒有猶豫,這件事在城裡很容易打聽到,“水井榦涸,打不出水,從東城到西城都是這樣。”
“那平日你們如何取水?”
“西城靠近清河,大帥找了幾個匠人,在城牆下面打了幾口井,挖出了水,就是太渾。”
“可夠一城軍民使用?”
馬六甲這次猶豫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不夠,出的水太少,又不下雨,大帥只能先配水給義軍,再然後是富紳,然後百姓,最後才是那些在西城的難民。”
陳平沒有意外:“到了難民手裡的水有多少?”
“開鋪施水,每人...一勺。”
陳平停下了敲擊桌面的手指,一旁的巴爾思也愕然抬頭。
一人一勺?還是像施粥一樣開鋪子限量給?這情況可比陳平一開始預想到的要嚴重多了。
難怪昨天被抓進牢房的時候沿路那麼多人躺在地上,剛開始以為是難民,現在想來怕都是死人。
一座城池,缺水可要比缺糧恐怖得多,人餓的沒辦法還能撐個七八天,更何況實在急眼了還能吃人,但要是沒水,人怕是連三天都撐不過去。
按道理說,定遠這種軍事重鎮,不可能犯這樣的低階錯誤,這也是陳平一直想不通的一點,為什麼偏偏起義軍造了反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淮河兩岸的旱災已經緩和了,偏偏定遠就是不下雨;城裡幾十口水井,一口也打不出水,只能從城牆邊上找清河的支流地下暗河來找生水喝。
要換了其他人,恐怕是要覺得老天爺都在庇護元朝,但陳平清楚的知道元朝已經走到頭了,老天爺真要庇佑也應該是庇佑現在在濠州城裡剛剛還俗的一個和尚。
但不管如何,情況越嚴重,對於陳平來說就越是個好訊息。
他閉眼盤算了一下,按照草原年輕人的說法,定遠起義軍大概四千左右,加上原本的百姓也堪堪過萬,幾口水井,是斷然不能滿足這些人喝水的需要的。
定遠應該每天都在死人,死...很多人。
他睜開眼睛:“定遠起義軍的首領,是不是一個叫蒲良俊,一個叫魏三?”
馬六甲點點頭:“蒲大帥和魏大帥都是副帥,是起兵之後外地紅巾軍封的。”
“現在是誰在掌權?”
“蒲大帥管後勤,魏大帥管城防,地位的話...蒲大帥要高些,因為軍餉都是蒲大帥發。”
“一個管錢,一個管兵?”
“是,”馬六甲一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樣子,“但魏大帥主動讓權,讓蒲大帥坐了首位。”
陳平若有所思,定遠城裡的情況還真和前些天在牢房裡遇見的老頭說的差不多。
那看起來在兩個起義軍首領的身份上,老頭應該也沒說謊,一個是地主,一個是三代貧農。
這兩個人他孃的是怎麼湊到一起的?
陳平正打算再問問,破舊的民居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喧譁聲。
巴爾思反應很快,從房間角落一個箭步到了床邊,捂住了馬六甲的嘴,看他的另一隻手放在馬六甲後頸,儼然是情況有什麼不對就要扭了他脖子。
坐在桌旁的陳平透過破窗打量了一下院子,那扇木門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