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洛斯然嘴角撇出一個笑:“林老師彈得真好。”
林亦舟離開張之辰的辦公室。
走出迴廊,她一直平靜的雙手終於微微抖動,她掏出了手袋中攜帶的藥。
那份譜子為她帶來的餘震,直到此刻才襲來。她吞下鎮定的藥物,深吸了一口氣。
她快步走到校園中僻靜的角落,迅速戴上了她的耳機。
而她留在張之辰辦公室的竊聽器裡,傳來聲響——
先是幾聲落寞的琴音,然後她聽見洛斯然的聲音:“差太遠了。”
張之辰的聲音傳出:“我說了不是她。技巧可能相似,但她們的風格根本不同。她……”
他彷彿說到那個“她”時,觸碰了什麼禁忌,那頭停頓片刻,張之辰的聲音再次傳來:“……‘她’的風格很冷、很傲,也很穩。而這個林亦舟的風格……”
洛斯然的聲音中有一絲不屑:“輕浮。”
張之辰彷彿有些不忍——對於美人,他總是溫柔也總是不忍,就像當年脫下自己的外衣,蓋住初潮時的周亭。而他那謙和的聲音,此刻正在為林亦舟解釋著:“……倒也不用這麼說……”
“是麼?琴彈的那個樣子,不知是彈琴還是勾引人。你半夜叫她來,她還真就來了。”
那頭彷彿傳來什麼響動,竊聽器裡的聲音變得很悶。
林亦舟失去了對面的訊號,但她已經確定,她過關了。
地毯上,洛斯然的包恰壓在了竊聽器旁。
而她渾然不覺,又點燃一根菸,往窗外的星辰吐著雲霧。
她的臉上,是深深的失望。
煙燃過半,她回看張之辰:“我勸你收斂一點。讓你背後那女人知道了,你這位置也坐不穩。”
張之辰皺眉:“斯然,你沒必要對我有敵意。林老師是透過校董面試進來的,我跟她也只是工作關係。”
洛斯然冷冷看著張之辰:“敵意?你?” 她的聲音裡滿是刻薄,“一個靠著女人上位的男人?你說,讓那位林老師知道了,你這校董的位置是陪石夫人睡覺換來的,她是會跟你聊得更歡,還是轉投別的高枝?”
張之辰臉色不變:洛斯然的話當然難聽,但她父親給學校捐了半棟樓,所以他容忍她的惡語相對。他微微一笑,嘴角是最完美的弧度:“我和夫人之間只是上下級的關係,你多心了。”
“每兩個月飛去陪她度假的上下級?明天又要去了吧?這回是哪個國家?”
張之辰只輕輕聳肩,英俊的臉上未有起伏。石夫人程維是石鋒的母親,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我只是要去彙報我的工作。”
洛斯然不再言語。她走到鋼琴旁,將那發黃的譜子收起。指尖觸碰那譜子時,有一絲顫抖,也有一絲落寞。一時不慎,裝訂鬆散的陳年譜子,散落一地。
洛斯然低頭,一頁頁撿著那譜子,張之辰上前要幫忙,她拍開張之辰的手。
抬眼時,洛斯然冰冷的眼神如刀,剮向張之辰:“你不配。”
*
清晨的校園裡,衣裝整潔的孩子們四處奔跑。
林亦舟是音樂老師,與主科老師不同,每天並不需要參與早讀。但她還是早早來到了學校。
洛斯然坐在琴房中,彈著肖邦。林亦舟站在琴房門口,任她將整首敘事曲都彈完。
七年了,洛斯然的琴還是有所進步。林亦舟聽著,突然想起,從前洛斯然就愛這些大型樂曲。她是個小公主,但彈琴專挑大麴子,彷彿為了跟周亭對著幹,彈得吃力又刻意。可是她今天彈的琴揮灑自如,旋律中還泛出一絲醉意——
鋼琴旁的小桌,林亦舟鼻尖微動:那竟是一杯酒。
大清早的,為人師表的洛斯然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