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過了午。

雜役監的雜役宦官們,拖著疲憊的軀體,回到監署裡休息。

劈柴,運淨桶,雜役們做的,都是宮中最低賤辛苦的活計。

雖然都是過苦日子,雜役宦官和暴室的宮女還不同。

漢朝宮女未得皇上寵幸的話,二十五歲後就可發放出宮去。

而宦官,卻要在宮中廝混一輩子。

雜役監的宦官們不僅身子疲累,精神也都早已麻木。

吱嘎..雜役丞推開門,然後閃退一旁。

黃德邁步走進雜役監。

這個他苦熬了兩年的地方。

“咦,那不是老黃嗎?”眾雜役抬起頭,木然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絲驚奇。

旬日之前的黃德,還破衣囉嗦形容枯槁的和他們混在一起。

這些雜役們按季還能領套宦官服,黃德連這福利都沒有。

兩身郡國內宮的宦裝,雖然看著華美但時日長久。又兼經常穿它劈柴推車的幹粗活,早已破爛不堪。

在這裡的兩年,沒人關心他從哪裡來。

除了後來被趕進來的話癆子全三外,甚至沒人主動和他搭過腔。

這邊的雜役們每天機械的勞動、麻木的吃喝,空洞地消耗著一眼可看到頭的歲月。

等那一個個疲憊不堪的生命,像沉落西山的日頭,耗盡最後一絲熱量。

一口薄棺被同伴們抬去那該去之所。

他們都送過別人,以後也會這樣被別人送走。

如今黃德一身挺闊的黃門服,趾高氣昂。

在他們眼中高高在上的雜役監丞,點頭哈腰的跟在黃德身後。

雜役們難得驚奇的伸長脖子,像雞舍裡抬頭望著食盆的群雞。

“人都在,黃中官挑選吧。”雜役丞低眉笑道。

“有勞監丞大人了。”黃德搭著眉撇了眼雜役丞,客氣了一聲。

黃德望著人群拿手點指道:“全三、樊冒、烏日善。你等三人回監舍取了隨身物品跟我走。”

三人從雜役群中站起身,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有點摸不著頭腦。

按說這老黃髮達了,領了上差來指派幾個人去幹點粗笨活也正常。

但是讓他們帶著隨身物品,這是?

全三忍不住好奇想問,又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現在的黃德。

叫老黃肯定是不行了,要麼叫黃中官,一時也吃不準。

於是彎腰打拱討好地笑著問監丞:“敢問監丞大人,這是要我們到何處去?”

雜役監丞何曾正眼拿這些雜役宦官當過人看,拉下臉正要呵斥。

轉念又一想這黃德現在是小皇帝的眼前人。

他挑的人說不定也能侍候小皇帝左右,哪日就發跡了也未可知。

監丞又放鬆面孔掛上一絲笑容道:“黃中官奉旨來挑人,自是跟著去內宮侍候,您幾位這是有了出頭之日了。”

黃德怕他幾人心內無底,也是想著炫耀一番道:“今日選你三人去隨侍陛下左右,跟我去掖庭令那裡換了宦籍文書。

從今後,你等就是秩比二百石的內宮貼身宦官了。”

這一語堪比驚雷,雜役宦官們炸了群。

衣食勉強溫飽活命到秩比二百石,這是從谷底升上了九天。

再說原本渾渾噩噩,天天筋疲力盡等死的混日子。

現在一下子到皇帝身邊,做夢都不敢想啊。

樊冒三人顫抖著跑向監舍,生怕遲一步這好事就要飛了。

其他雜役紛紛起身圍住黃德。

“黃中官,帶上我吧。”

“老黃,帶我,你記不記得有次我還給了你套夏天的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