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肩頭如有千鈞之中,他彷彿被劈成了兩半,一半的恨意讓他只想殺了姜昭越,另一半的理智讓他暫時先別衝動,起碼……起碼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

那場大雨一直下到了如今。

林故淵看著巍峨聳立的天水高臺,嘆息道:“那天晚上,我哥把我們都打發走了後,沒人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次日清晨,天矇矇亮,雨勢漸收,我哥先來找的我。”

“哥……?”

裴辭冰拖著一條鮮血淋漓的手臂埋進門,鮮血順著他的小臂滑落,驚得林故淵要去給他找藥包扎,卻被裴辭冰止住了。

裴辭冰抬眼的那一瞬,林故淵猛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他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他問我,你還記得你被天水臺收養前的事嗎?”林故淵望向宋懷顧的眼睛,自嘲笑道,“說來好笑,他不提,我便永遠想不起這件事,就好像被人為抹去後,又被秘密藏在了一個角落。他一說,我才猛地想起來,我最初的記憶,是姜昭越帶我和他回了天水臺。”

他們都不記得了。

至於後來的事……

林故淵軟軟地跪坐下來:“你就都知道了,和外面說得一模一樣。”

他沒有等到回答,於是抬眼,果然看到了宋懷顧的眼睛裡情緒複雜。

林故淵就笑了:“幹什麼,你不會要心疼他吧?宋懷顧,三年前你若是心疼心疼他,就真的該讓他死了。”

靜默半晌,宋懷顧忽然道:“林故淵,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指責我。”

林故淵露出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宋懷顧冷冷道:“三年前,也不知道是誰一直在瘋狂勸我帶走幽蘭,讓裴辭冰死在所謂的情與愛裡。林故淵,你其實早就知道姜昭越的真實目的了,對吧?你讓我帶走幽蘭,一方面是想維護所謂的裴辭冰的情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保。因為沒了幽蘭,你的三魂七魄還會老老實實待在這個殼子裡,姜昭越拿你沒辦法。”

“歸根到底,你們、我們,都挺自私的,不是嗎?”宋懷顧轉身離開,“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大義凜然。”

他對姜昭越的記憶還停留在出手闊綽、溫柔和順的一位長輩上,是以他總覺得,天水臺其樂融融、風調雨順,卻不想,原來裴辭冰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早就風雨飄搖,甚至他活下來的那一瞬、被姜昭越挑選好了的那一瞬,他就註定要揹負這樣不堪的命運。

為什麼會這樣……

三年前的裴辭冰想問,三年後的宋懷顧依舊用手指擋住了眼睛。

怎麼會是這樣。

“宋懷顧。”林故淵轉過頭來,猛地叫住了他,“你說得對,我就是自私,我就只是想好好活著,所以之前我三緘其口,萬一姜昭越手眼通天、萬一裴辭冰與他無法抗衡,我怎麼辦?那隻會加速我們兩個人的死亡,加快姜昭越實施他的計劃!纏綿病榻之人最惜命,這點你永遠不會懂。”

“所以我也在贖罪,我跪在這兒一日,裴辭冰的威名和霸道便傳一日,如今天水臺有多難,不靠著這些能怎麼辦?我是為了姜昭越嗎?不是!我是為了裴辭冰!那個從小照顧我長大的哥哥!”

宋懷顧的步子沒有停。

“你對裴辭冰到底是什麼感情!你是愧疚、不忍,還是——”

“我喜歡他。”

清風送來那四個字,林故淵的話音戛然而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宋懷顧轉過身,眼中有心疼和懊惱:“聽清了嗎?那些事已經成了心魔,不拔除一日,裴辭冰終有一日會被反噬、墜落、甚至沒了性命,你信嗎?”

這次,沒有計謀、沒有萬妖城、沒有任何人。

只有我和他。

而我要救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