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他周身歡喜的血脈早已涼透,頭腦空白、指尖顫唞。

原來、原來當人真的震驚難過到一定階段的時候,他腦子裡真的什麼都不會有。

都是假的。

腦子裡有個聲音告訴他,裴辭冰,看見沒有,你的祭拜、你的擔心、你的難過,在他們面前不過是跳樑小醜,這些事情從頭到尾不過一場算計,宋懷顧拿了治病聖藥,回萬妖城演繹兄弟情深,可你,就像一顆被用過之後無情拋棄的棄子,無人問津。

他覺得他回來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於聞洲話都在哆嗦。

“大大大……大師兄?”

“你從哪來的訊息?”裴辭冰的語氣無悲無喜,“……誰告訴你的?”

“我我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除祟的時候,慌亂間有人往我手裡塞了張字條,然後就被人流衝散了,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誰啊!”於聞洲真的要哭了,“所以……是真的嗎?”

裴辭冰不說話,手掌一攤,於聞洲趕緊把字條塞進他掌心。

萬妖城,宋懷顧,已歸。

他腦中嗡鳴聲一片,閉著眼,一把火燒掉了這張字條。

他又去醉春樓了。

他已經很久不去,醉春樓的小夥計看見他都有幾分新鮮,人人都道裴少宗主因為道侶離世而鬱鬱寡歡,估計要與這些酒樓劃清界限,可沒想到謠言還沒傳兩天,裴少宗主換了一身尋常不過的紫衣,披星戴月邁進了醉春樓的大門。

他臉色陰沉,往櫃檯上拍了兩錠銀子,這架勢一看就是煩躁到了極點,沒人敢招惹他,急急忙忙給他拿了兩壇酒,裴辭冰便又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仿若即將奔赴地獄的修羅。

他帶著兩壇酒,邊走邊喝,越喝越難過。

遠遠望見盈盈圓滿的月亮高高掛在蒼穹,激得他更加難過。

有時候,那些回憶越是刻骨銘心,在這種時候就更如同一把淬了酒的快刀,割得他血肉模糊。

一隻流浪的大黑狗從他旁邊經過,繞著他跑了兩圈,瘋狂晃著尾巴,卻什麼都沒等到,反倒被刺鼻的酒氣燻得往後一蹦,於是衝著裴辭冰“汪”了兩聲,撒開腿跑走了。

裴辭冰攥著酒罈,搖搖晃晃看著那條狗消失在視野盡頭。

“他媽的你也來看老子的笑話!”裴辭冰無力地摔出一隻喝空了的酒罈,砸在地上咣噹一聲巨響,“為什麼、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是個人、是條狗都來看我的笑話!都他媽來看我的笑話!!!”

“不就是真心麼,老子不要了。”他迷迷糊糊地想,“對,我得挖出來,我得去把真心挖回來。”

他指的是他送給宋懷顧的那支竹笛,它一直襬放在他的床頭,就像是那段日子的見證,刺得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於是他尋了一個日子,將那支竹笛埋進了已經空無一物的禁地。

算是祭奠你了,宋懷顧。他半跪在那裡邊埋邊想。可是,我依舊堅定地相信你不會這麼輕易的離開人世……離開我。

如今,真相大白,證據確鑿,之前的很多事情便會輕而易舉地聯絡起來,聯姻的真相,宋懷顧的喜歡,他的接近……薄野臨裝得像,宋懷顧裝得更像,他媽的他們萬妖城住著的不愧是妖,一個個演得比人還像人。

裴辭冰要把那支笛子帶回來,他不想連自己都不放過自己。

可他前腳剛剛到禁地,夜深人靜,本該寂靜如斯的禁地裡居然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