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晚夏的天氣帶著些許不爽利。
吏部尚書崔永浩坐在上朝的馬車上,感受著微涼的風,喉嚨裡癢的咳嗽了兩聲。
“阿郎,鍾大人求見。”
馬車忽的停了下來,馬伕的聲音傳了進來。
崔永浩掀開簾子,身形佝僂著,笑著道:“平之來了,上馬車來。”
鍾平之拱了拱手,吩咐自家的車伕將馬車趕回去,便上了崔永浩的馬車。
天邊只有一抹魚肚白,馬車內顯得昏暗。
鍾平之小聲說道:“聽說昨夜那個隱皇子回來了,還在城門口殺了一員參將,今天朝中必定會對此進行討論,不知道尚書大人如何看?”
崔永浩年紀大了些,眼神有些不好,在昏暗的車內就將眼睛閉上了:“呵呵,邊關回來的野孩子罷了,連朝中的局勢都看不清楚,就敢在城樓口行兇。”
“到底不是大家族出來的,缺少教養。”
作為舊黨派,御史中丞鍾平之很快便領悟了崔永浩話裡的意思。
這孩子鄉野來的,既然行莽撞使,不如除掉。
鍾平之想到龍椅上的那位,沉思了片刻,又道:“如今胡人南下,燕州城被下,天子這麼急著找這孩子回來,恐怕沒那麼簡單。”
題外之意:如果天子護著,貿然出招,只會讓天子下場捉對。
崔永浩搖搖頭,閉了這麼久的眼睛重新睜開,手指在凳子上敲著:“你的擔憂不無道理,天子可謂兵行險招,太子羽翼日益豐滿,他的皇位岌岌可危,萬一哪一天太子振臂一呼,奉上太上皇,這人啊,就立馬失去了權勢。”
“說白了,天家的舐犢之情不過是建立在權力的基礎之上。如今的朝堂,能夠跟太子扳手腕的皇子一個都沒有。”
鍾平之點點頭:“所以天子是打算另起爐灶,推出一個臺前人?”
崔永浩講久了話,嗓子裡起了痰,不由咳了兩聲,等嗓子爽利了點才道:“不錯,本來這件事是一直在做,但缺少時機。”
“這些年天子不是沒派人往北去,可惜很多人都沒機會跨過燕州城。”
“朝堂上都知道是太子做的,可誰都沒有證據。”
“一直到不久前,北朝的人在朝堂上侮辱天子,這才引爆了一些事情。”
“下發的命令本來沒什麼,可一道好好的命令被改了好幾遍,這流浪的隱皇子也莫名其妙回到了長安,倒是有趣的很。”
鍾平之似乎察覺到崔永浩的眼睛不好,將車窗上的簾子捲起來,讓外面的光芒照進來。
隨著越往前走,很多的同僚都在往值房趕去。
鍾平之忽然間想到昨天一件事,便說道:“昨兒夜裡,發生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東宮傳了旨意,兵部主事華雲被斬了。第二件事,通王被天子呵斥,勒令回府閉門思過一週。”
崔永浩呵呵一笑:“通王是個愚笨的,不用管他。太子斬了華雲不足為奇,當初發的命令左改右改,這華雲是重要的經手人,懷疑也最大,問題是這人是誰的人?”
“天子?或者是貞元功臣那一派?更或者,是太子揮淚斬馬謖?”
“太子?”鍾平之心中一驚,連忙道:“此事怎麼著和太子也扯不上關係吧?那隱皇子回到宮裡,對太子的威脅最大,他犯得著給自己找麻煩嗎?”
崔永浩眼中升起深深的忌憚:“太子是朝堂上水最深的一人,誰也不知道咱們這位東宮之主在想什麼?”
“可是,”鍾平之略微遲緩了一下,“太子這些年不是無所出嗎?就算殫精竭慮的得到皇位,他也坐不穩吧?”
崔永浩眼中忽然射出譏笑之意:“誰知道呢,萬一是想絕了後事呢!”
馬車上的談話就像是發生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