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弘昇頂了頂腮,漫不經心地摸著被扇得發紅發燙的臉頰,隨聲道:“爸您別生氣,父慈子孝罷了。”
他懶洋洋地吹起落在額前的髮梢,隨即散漫地轉身,一邊開門走出書房一邊說道:“您要是沒有別的什麼吩咐那我就先走了。”
聲音漸行漸遠,留下墨風華一個人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同時又怒氣沖天。
墨弘昇若無其事地一路穿過客廳,前院,花園,最後才來到後院的一間閣樓裡。
閣樓陰仄,自從她的親生母親蕭靚涵在這裡橫著被人抬出去之後,便陳年累月的都沒有人來打掃,如今剛推開門,一股潮溼的黴臭就撲鼻而來,滿地灰塵,角落裡的蜘蛛網還吊著幾隻大小不一的蜘蛛。
那時他不過十一歲,一推門就看到母親懸樑自盡,那種本能的恐懼一下子猶如潮水般蔓延全身。他一邊大喊著救命,一邊哭著慘聲叫著媽媽。
那天晚上雷光閃爍,雷聲轟鳴,潑天大雨傾盆而下。
蕭靚涵一身白衣,手腳軟綿無力地垂著,身子早已失去了人體該有的溫度,面如白紙,死不瞑目。
一干人穿著雨衣七手八腳地進來又麻利地將蕭靚涵從繩索上抱下來放在擔架上。
墨風華在一旁無動於衷地站著,可有那麼一瞬間,他眼底卻閃過一絲害怕。然而下一秒,他便有些嫌棄地用手捂著口鼻,示意那些人快點把屍體抬出去。
墨弘昇死命地抓住擔架不讓他們往外抬,泣不成聲地哀求著:“求你們,求你們不要把我媽媽帶走,求你們了......”
那時他只覺得,只要放開手,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媽媽了。
那些抬擔架的人為難地看向墨風華,似乎在問他怎麼辦。
墨風華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隨即叫人將墨弘昇硬生生地扯開。
“我不要!放開我!”他掙扎著,眼睜睜看著那些人抬著擔架走出了門,隨後消失在雨夜裡。
那一夜,所有的哭喊都是絕望,到最後,嗓子裡傳出來的聲音稀薄到連自己都聽不見。如果不是自己總是想著去游泳,如果自己就老老實實地陪在母親身邊,母親也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離自己而去。那一刻,所有的懊悔在他的心頭瘋長,從此像枷鎖一般鎖住了自己精神上永遠的自由。
自那以後,他都沒有勇氣走進這間閣樓。如今過去十幾年光景,再一次鼓起勇氣走進來時,卻是恍如隔世。
小時候總以為父母感情不好是自己的緣故,於是他拼命地努力,努力讀書,努力寫字,努力練琴,努力地學著怎麼討父親的歡心。小時候怕水,可父親說大哥游泳很厲害,他就以為父親是因為大哥會游泳所以喜歡他,於是自己便讓父親也給自己報游泳課,剛開始學的時候差點被水嗆死,可是為了能夠學會,為了能夠會的厲害,他天天練,風雨無阻。
後來才發現,即便自己這麼努力,父母的感情依舊疏離,母親仍舊每日鬱鬱寡歡,父親終究不會多看自己一眼。
他就像那顆棄子,生來無用。
墨弘昇心底長年積壓的痛苦此刻就像巨蟒一樣把自己的心越纏越緊,越纏越緊,緊到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再也支撐不住跪在地上,眼淚一顆顆滑落,隨後,他再也忍不住地崩潰大叫起來。
突然,他覺得眼前天旋地轉,隨後便栽倒在地上,雙目猩紅,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他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敞亮的房間,除了這張床,也就只有周圍一些簡單的陳設。他下意識地坐起來,摸了摸自己身上有沒有丟東西,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丟。
正當他滿心疑惑想拔了吊針跑路的時候,田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