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宜仁坊薛府私學中。
楊暜頂著兩個黑眼圈來了,他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喝了二兩酒的陳阿瑤又哭又鬧折騰到接近天亮才睡過去,中途他反正也沒法睡,乾脆拿來紙筆繼續抄書,居然一夜時間就把薛道衡佈置兩天完成的作業全部完成了,就連《十策》也完成大半,預計今晚就能完成。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呀,薛師肯定非常滿意,若是天天捱打,這左手都可以練出鐵砂掌了,更何況自己今天還帶了禮物來,總不會再捱打了吧,他美滋滋的想著。看薛道衡推門走了進來,楊暜趕緊獻寶似得把幾瓶高、低度數的酒和自己抄寫的作業遞給薛道衡。
“弟子昨晚連夜抄寫完了,這些是弟子孝敬您的,還請薛師笑納,黃色貼紙的是‘青’酒,比較淡雅醇厚,紅色貼紙的是‘烜’酒,有點烈。”
“你不好好精研學問,為何對這種鑽營之事如此上心?”薛道衡皺了皺眉頭,今天居然沒有檢查作業。
“哪裡、哪裡,鑽營是指有目的的行為,弟子乃是一片純孝之心,天日可鑑。”楊暜連忙表明心跡。
“休得花言巧語,昨日你進學之時抄寫何物?”薛道衡開大了。
“薛師冤我,昨日我在準備《齊物論》的註釋啊。”楊暜沒有反應過來,習慣性的隨口應付。
“哼,莫不是以為這課堂之中只有你一人,分明是寫寫畫畫,對否?”薛道衡冷笑一聲。
“學堂中有叛徒!”楊暜憤憤然的嘀咕,快速掃了一眼心虛低下頭的薛收。
“聖人不貴尺之壁而重寸之陰,作何解?”
“出自《淮南子·原道訓》,是說古來聖賢不珍視成尺粗的璧玉,卻珍重每一寸光陰,因為時間最是難得,卻最容易失去。”
“《淮南子》全書計二十萬言……”
“薛師饒命——弟子願做詩一首以示悔過!”楊暜震驚了。
“噫,說來!”薛道衡嘴角噙著冷笑。
“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
“……伸出手來!”薛道衡又抽出了戒尺。
“啊,為何?”
“池塘春草夢是說謝方明之子惠連的典故可對?”
“啊,呃,是!”楊暜哪知道其中典故,他只是詩詞的搬運工。
“這分明是勸人進學的一首好詩,而非罪己,你從何抄來?可心服?”
“弟子拜服,確係一騷人所做。”楊暜老老實實伸出左手,發誓這次真的再也不在詩人面前搬運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嘖嘖,嘿嘿,哈哈!” 楊筠、薛凝、賀若兄弟幸災樂禍,薛收面色凝重似是有很嚴重的危機向他靠近。
“淮南子……”打完手心,薛道衡拖長聲音。
“啊?二十餘萬言,抄寫恐需數月功夫?”
“噯——為師怎會那般不通情理,戒尺之罰已罷,為師是說淮南子多受《莊子》影響,頗有一脈相承的味道,今日就是要講莊子內篇之《齊物論》……以後為師講學之時,你等不要隨便插話!”
裝的一手好逼,楊暜差點被閃到腰,心裡暗自腹誹。還有,好你個薛收,這下確定就是你和薛師告密了,楊暜衝著薛收陰笑著。剛才他一直留意著每個人的表情,小孩子行為哪裡躲得過LYB的眼睛。薛收也注意到了師兄不懷好意的笑,心裡的惴惴之感更甚,雙手藏在桌下不知做些什麼。薛凝注意到了倆人暗中的小動作,竊喜不已,那日被楊暜調戲的“仇”可還沒報呢,她從來也不是個善於原諒的人,巴不得弟弟和楊暜之間的爭鬥再熾烈一些,這時候得意的拿出面小巧的銅鏡和一盒胭脂,看著鏡子給白皙的蘋果肌增添點嫣紅。楊筠目不斜視,看著桌面立著的《莊子